《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三百三十章 江南書院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三百三十章 江南書院

那些雲集在此的人,其中有不少是有聲望的賢達,有影響的大儒,,這其中的一些名字,對於丁雲毅來說也可以算是如雷貫耳了:
柳如是坐在了丁雲毅的身旁。字字都聽在了耳朵里。她可沒有想到,這位殺人的丁虎賁居然那麼受到士子們的推崇,而且還救了那麼多的災民,不由自主的多朝丁雲毅看了幾眼。
在他的心目里,鄧牧之為人誠實,清廉愛民,蘇州城裡沒有人不誇他好的,柳如是這麼說,不過是女人的錯覺吧。
丁雲毅應了下來,隨即只當不經意地道:「這次來蘇州,路上遇到了許譽卿先生,我仰慕他的才能,再三鼓動,終於讓他答應去台灣了,台灣有了他的協助,當可一日千里。我欲委其以重任,酬其以重金,西銘先生以為如何?」
許譽卿只不過是個餌,是個吸引大量人才投奔台灣的「馬骨」,而現在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鄧牧之端起酒杯:「諸位,我大明出了武烈伯,那是朝廷的幸事,武烈伯能夠成為我等鄧家女婿,成為我的妹夫,卻也是我的幸運。武烈伯忠勇慷慨,便連我也恨不得這個知府都不做了,跟隨著上陣廝殺。來,我等一起敬武烈伯一杯。」
結果這麼一算,繳納上來的銀子綽綽有餘,還讓鄧牧之大賺了一筆。非但如此,他鄧牧之又落下了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名聲。
「不,不,先生不可!」丁雲毅急忙道。
頓時,張溥親筆書寫的四個大字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位知府我總不太喜歡。」
四公子中他身上讀書人的狷介之風最盛,也不怕得罪了丁雲毅,為自己招來什麼災禍。
眼看著到了這天,群賢雲集,蘇州城一下變得熱鬧起來。
將養了幾天,有顧橫波這些女子侍侯左右,又有鄧牧之、詹寶齡忙前忙后,聘請名醫,送來大量珍貴藥材和補品,便也好了一半。
而這一次對於丁雲毅來說,他最大的收穫,便是通過張溥,再次提高了自己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
丁雲毅和鄧牧之的這幾句話,讓張溥幾人敬佩萬分,舉起杯子,替普天下的災民敬了他們一杯。
只不過此時不同往日。他丁雲毅已經封爵,總鎮一方。而陳貞慧呢?雖然是「四公子」,但無論從名聲還是身份上都和丁雲毅不可同日而語。
許譽卿雖然是個名士,但卻絕非大儒,這江南有的是讀書人可以為丁雲毅效勞,比如自己的那些門生弟子之中佼佼者不在少數,又何必非要去請什麼名聲不夠響亮的許譽卿?
張溥又繼續說道:「這還不算什麼,武烈伯在南京時候,更寫了一篇足以流傳千古的文章那……眾人一聽,聚精會神,張溥便把丁雲毅在「媚香樓」里寫的那篇文章緩緩念了出來,當念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一句話的時候,滿座嘩然……武烈伯大才也!」曹延渙恭恭敬敬地道:「能寫出這幾個字來的,天下間再找不出幾人。佩服,佩服。」
張溥聞訊趕來,見丁雲毅渾身帶傷,不由大為吃驚,急忙叮囑他安心養傷,他找借口把江南書院落成往後推了一些時間。
其時,江南的士子們已經雲集在了蘇州,就等著對他們而言意義重大的這件事情:江南書院落成。
丁雲毅這樣一個以勇猛聞名天下的武人,能寫出這樣詩來,行文間大有可考究的地方,卻也是難能可貴的了
不想張溥卻正色道:「我這一拜,不是為我自己拜的,而是為普天下的讀書人拜的。丁總鎮且站著不動!」
「許譽卿啊,這個人還是有些才能的」張溥微微點頭,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今日江南書院落成,原是普天下讀書人的一大幸事,當可世代流傳,不過這揭開牌匾,卻是由一位總兵來做的,也當為人所津津樂道。」
丁雲毅在這裏官最大,再三推讓之後,還是被請到了上首,柳如是坐在他的身邊。丁雲毅忽然笑著對鄧牧之道:
曹延渙嘆息道:「武烈伯勇冠三軍,鄧黃堂謙遜愛民,你二人當真是我大明一文一武,棟樑之才,若是朝廷上下人人都像你二一般,何愁朝野不能廓清?」
瞬間鼓樂齊鳴,爆竹聲大作,這江南書院的落成禮便也算是成了。
他這麼一想,當時就在心裏存下了為丁雲毅舉才的想法。他卻並不知道,這正好便是丁雲毅想要的效果。
早就已經在他們中間傳開,這間江南地區最大書院,正是那位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助資建成的,這一來,讀書人們對丁雲毅的好感更增。
丁雲毅一笑,不以為意。
丁雲毅無奈,只能站在那裡受了張溥一拜。
「定生,你這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蕪武烈伯非但勇武絕倫,而且文采斐然,當真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文武雙全的大才。」
他這話看著恭維,其實語存譏諷,在那說原本是讀書人的盛會,丁雲毅這個武人卻湊合了進來。
陳貞慧啞口無言,他原本是想譏諷丁雲毅不讀書,只憑武力,卻想不到丁雲毅是個「文武全才」的人,當下默默的喝著酒,一聲不響。
「鄧黃堂,說起來我還欠著你銀子呢。」
這一天一過,全天下的讀書人便再也沒有人不認得丁雲毅了。
丁雲毅卻是心中惶恐,生怕有人再讓自己寫什麼詩作什麼文,趕緊把話題岔開:「西銘先生,江南書院落成,我便要回台灣去了。這次離開台灣時間長了,心中牽挂,不敢久留。」
陳貞慧身為四公子之首也在這桌作陪,他心中本來和丁雲毅就有芥蒂,這時見坐在丁雲毅身邊那個人,雖然穿著男裝,但卻必是女人無疑,想到女人。便又想到了在桃花鎢里遭到的冷遇,不禁心情大是不快,他忽然開口道:
陳貞慧這人和丁雲毅還是有些緣分的。當年在桃花鎢里,兩人為了陳圓圓的事情還鬧得很不開心。
其餘事情不說,光是賑濟這些災民。鄧牧之便打著丁雲毅的旗號,把銀子分攤給了蘇州城裡的各家商戶。
在鄧牧之這樣官員的眼中,無論什麼樣的事情,都有賺錢機會在裏面。不但錢要賺了,而且還得做得天衣無縫才行。
這兩句話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張溥大擺宴席,這些宴席的銀子,卻是蘇州知府鄧牧之拿出來的。
那些大儒士子瞬間便轟動起來,這還了得,天下讀書人的領袖張溥,竟然真的給丁雲毅拜了。
江南書院!
鄧牧之卻是面色一正:「武烈伯說哪裡的話?論公,你是武烈伯,福建總兵,我不過是個小小的蘇州知府,原該聽命於你。論私,你是我的妹夫,難道要自家人辦點事情還要算銀子?再者,我亦同情那些災民,武烈伯做得善人,難道我便做不得了?我若靠著賑濟災民大發其財,我還算是個人嗎?銀子的事情提也休提。」
鄧牧之一怔,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聽丁雲毅笑道:「可有災民前來索取吃的?」
丁雲毅第一眼見到他,便知道他定會找些事情出來,聽了這話,也不和他計較。柳如是聽了卻大為不樂意,正想反唇相譏,卻聽張溥說道:
「諸位也都知道,這江南書院原是溥的一樁心事,可惜財力不逮,始終未有動靜。後來,我去了福建遊歷。在那遇到了一個人。此人對讀書人的尊敬,無法用文字語言能夠表達,他聽說我欲造江南書院,慷慨解囊,拿出了五萬兩銀子,以助我能成功。諸位,這五萬兩銀子或者在其他人眼裡不算什麼,可這人當時正活二十萬災民之命,也到處急需銀子。這份心意,可當真是難能可貴了……說到這,轉向了丁雲毅:「丁總鎮,請受張溥一拜!」
那張溥算著吉時已到,讓大家安靜下來,先說了幾句套話,接著話鋒一轉:
丁雲毅和鄧牧之本來就是來為江南書院落成禮揭幕的,當下也不客氣,一人一邊,揭開了那塊大紅布。
丁雲毅想著儘快回到台灣,不敢耽擱,派人找來張溥,只說自己傷勢已經不礙。張溥這才放心下來,把江南書院落成禮定在了三天之後。
在他們的心裏,丁雲毅這個武烈伯的分量,是沒有張溥重的,但張溥這麼一來,卻在無形中把丁雲毅的身份,在這些人的心裏抬到了一個很重的位置。
幾個張溥門下抬來一塊用紅布矇著的牌匾,張溥道:「丁總鎮,鄧黃堂,請。」
張溥微微點頭:「台灣,我福建沿海屏障,不可有失,正該早些回去。我聽人說武烈伯勇猛絕倫,每戰必先,每戰必傷。武烈伯乃我朝廷棟樑,需得多加保重那。」
陳貞慧哪裡會信?張溥也不多說,緩緩吟道:「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西銘先生又有新作了。」曹延渙搖頭晃腦在一邊附和道:「這一首詩用字簡練,樸實無華,但卻大有深意。尤其是『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更是妙不可言……張溥笑道:「你們以為這首詩是我寫的?錯了,錯了,這正是我去台灣時候,武烈伯所作……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詩和張溥過去所作大不相同。
不過再仔細一想,這一來是丁雲毅重視讀書人,又不熟悉江南地方人物;二來也更說明他求賢若渴,連許譽卿這樣人物都能夠得到重用,若是自己推薦的人去了,豈有不受重視的道理?
柳如是卻朝鄧牧之看了眼,心裏總有一種感覺,這個知府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但看那丁雲毅的樣子卻好像不太相信自己所說似的。
柳如是妙目盯在丁雲毅的身上,一刻也不肯挪開,就如同才認得了這個人一般
丁雲毅傷未愈,還需要人在身邊照顧,雖然有段三兒,但男人究竟粗手笨腳,眾女不太放心。因此便委託柳如是還是著男裝,陪伴在丁雲毅左右。
這些商戶中有的的確同情災民,甘願出資;有的存心要拍知府馬屁,還有的卻是因為敬慕丁雲毅的名聲。
丁雲毅在蘇州城外遇襲,出於特別考慮,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
雖然原本定下的落成禮時間退後,但當聽說武烈伯「病」了后,這些讀書人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席上的人都站了起來,丁雲毅也順勢站起,飲盡杯中酒後,卻聽到柳如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這一天,江南書院足足來了幾百人,其中身份最重要的。除了士子領袖張溥等人,就是蘇州知府鄧牧之,武烈伯丁雲毅這兩人了
鄧家世交曹延渙、陳貞慧、方以智、侯方域、冒辟疆這「四公子」,詩壇領袖錢謙益
鄧牧之頓時笑了起來:「不說還好,說起來那次我真被嚇了一跳。那天一大早,剛開城門,忽然見到城外成千上萬的難民,好傢夥,密密麻麻的看不到頭那,城門官趕緊關了城門,來向我彙報,我當流寇又來了,趕緊帶著人去了城門那。誰想到我才出現,那些難民便齊聲大喊,說什麼是丁雲毅讓他們來找我要吃的。我起先還不信,斥罵他們如何敢直呼你的名字,後來看到了你親筆寫的信,這才知道果然是你讓他們來的……丁雲毅嘆息一身:「蘇州地方富裕,但中原之地卻難得很。我實在沒有辦法,要讓他們活著到台灣,便只有先來蘇州找你。這次鄧黃堂所費巨大,我一定按照約定雙倍奉還。」
這一番話說的丁雲毅心中欽佩。對鄧牧之也是愈發尊重。他怎麼也都想不到,面前這個說得大義凜然的人。其實是丁雲毅生平所結交的人中第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