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三百三十五章 兄弟
一刀在手，洪調元殺氣畢露，哪裡還是那個澎湖時候膽小怕事的洪把總？
後面的那些錦衣衛，看到這兩人居然拔刀怒目相向，都大是驚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面錦衣衛大驚，正想上來幫忙，丁雲毅的刀已經對準了洪調元，大吼一聲：「誰敢上來！」
洪調元反手一擋，架住了丁雲毅的刀，就在此時，他忽然低聲說道：「打敗我！」
丁雲毅的這話，頓時讓常平村的村民大失所望，但隨即丁雲毅又說道：「可管不了我也得管！」
「當」的一聲巨響，丁雲毅迅速變刀，一刀砍下洪調元的腰部。
常平村村民的心情，從山峰一下落到谷底，接著又從谷底一下被人拖上了山峰。
「我等多謝大人活命之恩！」
「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洪調元也低聲應道，隨即抬高聲音：「你敢殺我！」
自己這個武烈伯和福王之間的地位，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福王只要動一動嘴，自己恐怕立刻就會人頭落地。
錦衣衛八虎之首——猛虎出山，洪水滔天——洪三峰！
洪調元笑了，他沒有猜錯，丁雲毅是不會死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沒有人可以殺得死他，沒有！
「把他們都帶到你的台灣去，這裏我盡量拖著，千萬千萬不可露出任何馬腳，一旦泄露，我全家人的性命就完了。」洪調元說完，聲音又猛的一下抬高：「丁雲毅，你如此囂張跋扈，現在放了我尚有一條活路！」
姚慕湖何等聰明，一見如此，便立刻明白了丁雲毅的心思，當下站出來笑道：「武烈伯，其實那日我便說了我和錦衣衛去福王那自首。若以我一人之命，活全村之命，我願意去！」
不，不，丁雲毅是不會死的，洪調元隨即否定了自己這樣的想法，天下誰都會死，但只有丁雲毅不會死！
丁雲毅接住了「龍牙」，輕輕撫摸，愛不釋手，然後微微笑
丁雲毅又笑了笑，然後緩緩的拔出了龍牙：「洪調元，我是大明的武烈伯，福建總兵，驃騎將軍，上護軍！你若敢硬沖，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他才讓開，洪調元忽然厲吼一聲，舉刀便朝丁雲毅衝來，衝到面前，一刀砍下，殺法凌厲！
丁雲毅又緩緩地說道：「洪指揮，你去請聖旨吧。聖旨一到，我丁雲毅讓開道路。聖旨不到，錦衣衛擅自屠村，既然本鎮在此，絕不放一人一騎過去！」
「我知道。我知道」丁雲毅喃喃的說著：「我知道這是福王下的命令，我也知道你的十一個手下死了。可他們要屠村，難道讓村子里的人束手就擒嗎？大哥。我們的百姓，很多死在了金虜的手裡，很多死在了流寇的手裡。死的人太多了，難道現在還要讓他們死在自己人的手裡嗎？放了他們吧。」
黑夜散去，太陽掛上了天空。
丁雲毅沉默了下：「我是武烈伯，但我是福建總兵，我管不到這裏的事，我更加無法去管得了錦衣衛的事情」
丁雲毅一怔，迅即明白。
這才是洪調元——洪三峰！
丁雲毅的聲音並不響，但卻清楚的落到了洪調元的耳朵里：「那是敵人，不是咱們自己的百姓。大哥，你既然說到澎湖，你可曾想過。在澎湖的時候，每次我想殺人，都是你一再在那勸我，讓我不要衝動，可是現在你呢？你回到錦衣衛了。難道連你的心也變了嗎？如果對面站著的是咱們澎湖的鄉親，你也能下得了手嗎？」
「小三子不死，那全村人就得死。」姚慕湖微微笑著：「老爹，焦先生，你們為我做了太多的事。老爹。常平村的那麼多叔叔嬸子，難道因為我一個人而死嗎？焦先生，你是做大事的人，難
「老紀，你也給我站著！」
姚慕湖和月梅一齊給丁雲毅跪了下來。
龍牙如同閃電一般，接連三刀砍下，洪調元連連敗退，氣喘吁吁。
整條常平村的人，都向著丁雲毅跪了下來
丁雲毅懂他的意思，他淡淡的笑了笑：「洪指揮，我知道，錦衣衛要做什麼事情，我這個武烈伯是無論如何阻擋不了的。但請看在你我兄弟情分上，放他們一次吧，就當我這個三弟求你了！」
「我當然敢殺你！」丁雲毅演戲般的叫了聲，隨即低聲說道：「我把姚慕湖交給你，月梅肚子里已經有了。還有，常平村我會一把火燒了，他們再不會出現在這裏，他們都已經死在了火里」
「好，好！」洪調元放聲大笑：「我就知道三弟出馬，必定不會有任何閃失，這番必定殺得他們雞犬不留。三弟，我們這就進攻！」
丁雲毅其實心裏想到也正是如此。要想救常平村，只能犧牲姚慕湖一個人。
那些錦衣衛趕緊收住腳步，老紀慌了，連連道：「三弟，三弟，刀下留情！」
「覆工，不能去啊，去了哪裡還有活命可能！」焦勖一下就急了。村長也在一邊說道：「小三子，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丁雲毅！
「你們都不用害怕。」丁雲毅的聲音低沉：「我方才曾說過，我這次進村，若是常平村真可殺，我一個不留。若常平村是無辜的，我也不會放任這樣慘劇發生。」
洪調元在那已經等了很久了，丁雲毅現在怎麼樣了？他成功刺探到常平村的情況了嗎？還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而死在了那些村民的手裡？
「求武烈伯救救常平村吧！」
說著，他有意無意的朝姚慕湖看了眼。
丁雲毅冷哼一聲，在洪調元的身邊蹲了下
丁雲毅也是冷笑道：「老紀，我是大明的武烈伯，今日武烈伯要殺人了，讓開！」
「你說什麼？」洪調元一下怔在了那裡。以為自己聽錯了。
從職位上來說，丁雲毅是他的上司，洪調元遠不如其，但錦衣衛辦事，卻不受丁雲毅這樣官員調遣，不用聽任何官員的話，甚至地位遠在這些官員之上。但洪調元如此恭謹的稱呼丁雲毅，已經算是給足了他面子，換一個人洪調元絕不可能允許。
「你丁雲毅名滿天下，洪調元早有所聞。」洪調元也緩緩的拔出刀來：「可我是錦衣衛，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武烈伯，請讓路，否則我便只有硬沖了！傷了你武烈伯，便將我九族誅滅，我也只能人命。」
那些錦衣衛，都離他很遠，洪調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已。隱隱的，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他一口一個「武烈伯」，叫的非常客氣恭謹。
丁雲毅冷冷笑了一聲，滿面肅殺：「難道只有他們有殺人的刀，我便沒有殺人的刀嗎？」
丁雲毅也是一聲暴喝，一刀迎著而上。
沒有人可以殺得了他
洪調元沉默了會，忽然連對丁雲毅的稱呼也都變了：「武烈伯，下官錦衣衛指揮僉事洪調元得罪了，下官有要事懇請武烈伯應允。常平村刁民，擄掠人口。其罪一也；私造兵器，其罪二也；殺我錦衣衛十一人，其罪三也。有此三罪，斷無可恕。今我奉福王命剿滅之，常平村上下，雞犬不留。懇請武烈伯讓路，屬下洪調元感激莫名。」
「無辜百姓？」洪調元冷笑一聲：「他們殺了我十一個手下！我錦衣衛的便是死一個人，也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何況」
「一群無辜的百姓而已，不要為難他們了。」
丁雲毅輕輕出了口氣：「大哥，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好，好！」老紀連連頓足：
「起來吧。」丁雲毅嘆息了聲：「去，把村子里的人都召集起來。」
丁雲毅緩緩地道：「但是，這件事情鬧得實在太大了，十一個錦衣衛死在了這裏，我想遮也遮不了。我是武烈伯沒有假。但在福王眼中，我和個九品官員也沒有任何區別。要想救常平村只有一個辦法」
丁雲毅早有準備：「隨我去台灣，你們丟了一個常平村，我再給你們造一個常平村！焦先生，你不是喜歡火器嗎？我台灣有火器局，你可以在那裡一展抱負！」
「大人，我們都是無辜的。」村長的聲音抬高了：「我常平村雖然民風彪悍，但卻世代都為大明忠民。姚慕湖從小是在村子里長大的，他的為人我們都清楚，難道為了那點事情，便要屠了我整條村子嗎？」
這時候，陽光下，一個人緩緩的從常平村走了出來：
在崇禎的心裏，自己和福王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
說完，他真的對姚慕湖一拜到底，然後直起身子道：「錦衣衛就算退了，也必定記恨你們，早晚還要回來找你們，常平村是呆不下去了。」
那後面的錦衣衛眼看指揮僉事抵擋不住，可一來沒有得到洪調元的命令，二來和指揮僉事對戰的那可是深得聖上寵信的武烈伯啊，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幫手的。
接連幾刀落下，丁雲毅猛然飛起一腳，正中洪調元的腿彎。洪調元頓時慘呼一聲，跌落到了地上。
當村子里的人知道，這個從錦衣衛那「逃」出來的人，竟然是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后，那份震驚是難以言表的。
洪調元怔怔的看著他，過了一會才問道：「三弟，發生什麼事了？」
「老紀！」
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那我們該去哪裡？」村民紛紛嚷了起來
「如果我不顧兄弟情分呢？」洪調元冷冷地問道。
丁雲毅嘆息一聲：「姚公子捨生取義，我丁雲毅永遠記在心裏，從此你妻即我嫂，你兒即我子。你說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你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英雄！請受丁雲毅一拜！」
洪調元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是福王下的命令」
陽光完全的照射到了常平村。
月梅也在微笑著。可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夫君，等孩子長大后，我一定告訴他，他有一個多麼了不起的父親。」
「我知道你是錦衣衛八虎之首，就算你今天殺了我，福王也一樣有辦法保住你。」丁雲毅橫刀在胸：「大哥，請吧！」
他說著握住了妻子的手。一臉幸福：「更何況，我和月梅已經商量過此事了，就算今天武烈伯不來，我也準備這麼做了。月梅的肚子里有了，我便不在乎什麼了，只求叔叔嬸子們將來能好好疼愛你們的這個侄子」
殺氣騰騰的話，讓洪調元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可萬一錦衣衛的人不肯放過我們怎麼辦？」
「大哥，放他們一條生路吧。」丁雲毅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是啊，大人，你是武烈伯，求你救救我們吧。」又有村民叫了起來。
老紀一見大驚，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橫在兩人中間：「老洪，三弟，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怎麼自己兄弟要相殘了？」
已經有人發出了輕聲哭泣。
「三弟，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安然出來。」洪調元大笑，然後把「龍牙」扔給了丁雲毅：「如何？何時可以進攻？」
丁雲毅和洪調元幾乎同時叫了出來，洪調元冷冷地道：「錦衣衛辦事，有人欺辱阻攔，我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你是我的下屬，讓開！」
「三弟！」洪調元的聲音一下便提高了：「我記得在澎湖的時候，你殺伐果斷，敵人便是再多，你也從來沒有怕過，怎麼現在反而心慈手軟了？」
丁雲毅慢慢的收起了「龍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