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能劇」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能劇」

聽到徐天奇這句話,金昌俳不由得心頭一喜,當時朝鮮和大明一樣官地位要比武官高得多,他也不指望徐天奇這樣一個低級武官能幫上什麼忙,只不過因為徐天奇的特殊身份,只希望他別到時候被對收買就是了於是立刻笑著說道:「如此多謝徐大人!」
韓嘯連連點頭說道:「能劇?是倭寇的劇目嗎?這倒是第一次聽說啊,當然要開開眼界只是不知道貴國怎麼會有這種劇團?」
韓嘯沉吟了片刻,終於說道:「徐大人,不瞞你說這位金大人是柳成龍大人的外甥,柳大人希望你在上奏的詔中能多及臨海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天奇皺眉道:「雖然我們昨晚還沒出長江口,但深夜中這樣爬上船來,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燕烈能確定嗎?」
金昌俳再次示意邊上的朝鮮侍女給徐天奇面前的酒杯注滿后,說道:「徐大人再請一杯本來小邦一直與倭國開市通商,但近年來倭國內亂頻頻,海上盜賊多如牛毛,商貿上的往來也就漸漸慢了下來啊,不知徐大人是否看上這位侍女?」
這幾句話說得誠惶誠恐,不過倒是頗為流利,看來已經反覆練習多次,金昌俳又解釋道:「徐大人,在來朝見皇帝陛下之前,小邦曾使官員教過這些人天朝禮儀」
其實這根本不是因為什麼事務繁忙,而是最近皇帝和大臣之間鬧得很僵,萬曆企圖用這種方法來緩和一下關係有些官員們雖然自己經常花天酒地,但卻並不喜歡萬曆有什麼娛樂活動,在他們看來,皇帝陛下就應該勵精圖治,喝酒聽戲這些東西純粹屬於亡國之道所以萬曆此舉也著實讓許多官員上奏章稱頌
他滿意地舉起杯,對徐天奇笑著說道:「徐大人能如此的明事理,覺是非,真乃是朝鮮之幸事!」
稍作沉吟,徐天奇便作出了決定:「你立刻讓燕烈去查,不,你自己去,注意,除了兩位大人以外,任何位置都要搜到」
只見金昌俳輕輕地擊了幾下掌,側面的小門中魚貫而入地走進來**個人來,其中四個是樂師扮里拿著笛和大小鼓,而其餘幾個人則都穿著十分寬大的衣服,看上去應該是戲,其中兩個人還帶著面具
徐天奇略一舉,大步走到門外,低聲對楊上風說道:「什麼事?」
徐天奇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他望著這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戲,卻一直覺得心頭有點忐忑不安,而以前,他只有在執行最危險任務的時候才會如此,徐天奇忍不住想起剛才楊上風彙報的情況,難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徐天奇明白楊上風的意思,畢竟這是大明的使船,藩屬國朝鮮的使臣也在這裏,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他們這些錦衣衛麻煩就大了而在海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真要遇到當年劉香那樣大隊海盜,那幾艘三桅戰船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這時橫坐在徐天奇對面的朝鮮官員笑著說道:「徐大人,這是倭國清酒中最上品的諸白,釀製中只有十六歲以下的少女才能參与,小邦君王甚為喜好,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老實說,別說對倭國這種看不太懂的能劇,現在就算是徐天奇也一直比較喜歡吳江派崑腔,他也不會有什麼興趣,至於朝鮮到底立不立臨海君為世更是和他沒什麼關係現在他只關心趕緊到朝鮮協助這位韓大人把事情辦完,徐天奇可不想在朝鮮呆上一年半載,那可能會讓他徹底從錦衣衛的編製中消失,從此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聽著金昌俳如此惶急地說出自己的來意,徐天奇心頭不由得一陣苦笑看來不只是堂堂大明,就算是這些撮爾小邦,對這種事情也是樂此不疲啊!不過這次他們確實找錯人了,雖然說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千戶已經有權直接上奏,而自己作為這次出使的武官首領,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對皇帝陛下彙報具體情況,但現在的自己自保都還來不及,哪裡還有能力去管這些事情?如果他們知道錦衣衛內部剛剛發生過什麼事情,恐怕怎麼也不會找上我吧?
這時金昌俳臉上露出急切的神色連忙說道:「臨海君在小邦素有名望,又是小邦君王的長,禮法無虧只是賊黨貪圖名利,才對臨海君肆意攻詰,希望徐大人能在上奏密中對臨海君加以褒揚」
聽到有戲可以看,韓嘯不由得很是高興,南京的戲曲可是天下第一,而南京的官員們大多閑散無事,於是三天兩頭就跑到勾欄戲院去聽戲喝酒,有些官員甚至自己都參与其中,比如韓嘯的那位同僚湯顯祖,就寫出過傳世名作「牡丹亭」
這朝鮮官員身著使臣特有的禮服,看上去大約四十余歲,一臉精明之色,雖然朝鮮自從李朝開國以外,士大夫普遍習漢,派來大明的使臣也大多通曉漢語,但徐天奇卻沒想到這人的漢語居然如此流利,不由得愣了愣
這時金昌俳說道:「對了,韓大人徐大人,這次小邦進貢給天朝之物中,其中還有一個倭國的能劇劇團,不過內閣的大人們說,皇帝陛下事務繁忙,並沒有時間觀看這些歌舞雜劇,所以就退了回來,不知道兩位大人有沒有興趣欣賞?」
聽到徐天奇的承后,韓嘯不停地點著頭看來錦衣衛中也並都是鷹犬小人,至少這位錦衣衛千戶的心裏還是有是非公道之心的
徐天奇平靜地說道:「哦?果真如此?可惜下官對此道並不甚了解,或許還不能領略到其中的妙處吧?」
「徐大人盡可隨意,不過,一會兒可別忘了回來,金大人可還有禮物相贈,哈哈!」韓嘯剛才多喝了幾杯清酒,似乎已經有些酒意,說話也開始隨便起來
韓嘯笑著解釋道:「徐大人,這位是朝鮮國使臣金昌俳大人,金大人祖上也是南京人氏,正德年間才去朝鮮經商,和徐大人你也可以說是有同鄉之誼了!」
這次禮部左侍郎韓嘯還沒有抵達朝鮮,就這麼立場鮮明地表示支持臨海君,也並不完全是為了柳承龍金昌俳他們的那筆重禮,就他自己的立場來看,長繼承大位,那是名正言順之舉,這是國家綱紀,任何人都不可違逆
金昌俳發現徐天奇多看了邊上那名朝鮮侍女兩眼,立刻這麼「善解人意」的問到
徐天奇連忙站起身來,謙遜道:「大人繆贊了!下官如何敢擔?」
身著綉著孔雀圖案的三品官常服的韓嘯盤坐在案後面,看著徐天奇進來后,微笑著示意他隨意坐下,徐天奇略作謙遜就坐在最末的案幾後面,邊上的侍女立刻給他備上早餐和清酒,徐天奇也沒有推辭,舉杯一飲而盡
但韓嘯卻知道,大明開國兩年余年來,官員們,尤其是處於自己地位和狀況的使節,身邊的錦衣衛肯定是早晚虎視眈眈地盯著,如果沒有身邊這名徐千戶的默許,自己和朝鮮使臣的接觸會很麻煩至少,自己在朝中的對就會用這當成借口來對自己發動彈劾
徐天奇點點頭,隨口問道:「金大人,貴國和倭國經常有商貿上的往來么?」
說著他伸就去接那個盤,徐天奇忽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是倭人嗎?怎麼會說漢話?」
想到這裏,徐天奇臉上卻泰然自若,淡淡地說道:「韓大人是密使正使我只不過是個扈從武官而已,此事事關重大,當然全由韓大人做主,下官領命就是!」
金昌俳連忙解釋道:「大人,能樂無論什麼角色都是男扮演的,這是倭國的慣例」
這時那名戴著女面具的主角走到韓嘯身前不遠處,躬身說道:「謝大人賞賜」
聽到金昌俳的解釋,連徐天奇都忍不住有點驚異,剛才他聽過這名戲表演時候的聲音,還真沒想到這居然是個男人
「燕烈已經問過所有的水,這艘船自從建成以來,就作為使船使用,並沒有當漁船或者貨船用過,而這船板上痕迹和木屑看上去都很新,船上的水們也都說自己沒有造成過這種損傷當然,這有可能是他們為了逃避責任而在說謊,不過屬下以為還是小心為上,畢竟最近海面並不平靜,聽泉州那邊的弟兄們說,劉香余部又開始活動起來」楊上風審慎地說道
楊上風躬身領命,匆匆轉身就去布置人,不過兩人並沒有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雖然說他們是使團的護送武官,但他們並不覺得真能有人從洶湧的大江中這樣爬上船並隱藏起來,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能發現就算是當年縱橫七海的大海盜劉香,只怕也沒這種本事現在這種處置方法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韓嘯搖了搖頭,由於朝鮮使節就在眼前,更因為徐天奇的特殊身份,他才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話吞進了肚裏「如果內閣的那些輔臣們一開始就敢於力爭的話,事情又何至於到如今這個地步!」
那名戲呆了一呆,邊上的金昌俳不悅地說道:「這位大人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
這時樂師們已經調好樂器,在戴著女面具的主角對故事內容作出一段解釋后戲曲便開始了
聲音聽起來有點滄桑,而且還是個男聲音,韓嘯不由得吃了一驚,轉頭對金昌俳問道:「怎麼是個男?」以他在南京的經驗,本來還以為會遇到個妙齡女的,沒想到卻是個中年男人
徐天奇淡淡一笑放下中的酒杯,說道:「韓大人,金大人,有話但說無妨,不用如此客套」
金昌俳指著那個帶著女面具的戲解釋道:「這是今天這出能劇中主角,和**的戲曲不一樣,倭國的能樂中只有主角和一些伴角才會有面具,嗯,那個戴惡魔面具的是伴角,這齣戲演的是一個女被惡魔搶走的事情」
身邊那名隨從立刻從後面托出一個盤,上面放著一匹上好的蘇州絲綢,這種絲綢對於大明以外的任何國家的人來說,簡直比黃金還要貴重那名戲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厚重的賞賜,連聲音都變得激動起來,腰彎的更低地說道:「多謝大人厚賜!」
韓嘯望著眼前的這名戲,身體被裹在寬大的戲服下面,還真的一眼看不出是男是女,過了一會兒,他才似乎有點失望地嘆了口氣,擺了擺道:「這是賞給你的」
但韓嘯卻頗感興趣地看著,並不時地問著金昌俳一些事情,兩人不停地發生一陣陣笑聲徐天奇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苦笑,看來自己和劉指揮使一樣,還是不能和這些官們談到一起去啊!
金昌俳笑道:「這是下邦的一名商人從倭國買來的,雖然說天朝富有四海,自然不會看上這種蠻夷之邦的物事,但偶爾作為閑暇時候的消遣,也未嘗不可?這是下邦君王的一點微末心意,不過內閣的首輔大人說當今天勤政思治,事務繁多何況玩物喪志,倒是讓小邦君王以下慚愧無比啊,下官說遠了還是先請二位大人欣賞一下這些劇目吧?」
這時議事客艙的門口轉過楊上風來,對徐天奇使了個眼色,徐天奇立刻站起身來,對韓嘯說道:「下官有些事務要處理,暫時失陪一下,望大人見諒」
戲立刻說道:「小人名叫阿桂,是倭國尾張地方的賤民,到朝鮮后才有師傅教會我上國禮儀和話語,失儀之處,求大人不要見怪」
看著徐天奇回來,韓嘯轉頭對他笑著說道:「徐大人,倭人的這種東西,雖然比不上我們的崑腔,但也不無可取之處啊!剛才你可錯過一飽眼福的機會,趕緊過來看下一出吧」
楊上風附身過來,在徐天奇的耳邊說道:「大人,剛才燕烈巡查全船的時候,在側舷的一處船板上,發現有被繩或者套溝一類東西緊緊勒過的痕迹,他懷疑昨晚可能有人偷偷混上了船?」
金昌俳看了看徐天奇,又看了看剛才那個侍女,臉上也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他本來就出身在商人家庭,幾十年的官場經歷,更是讓他明白一個事實,既然有求於人,自然就要予人好處
徐天奇雖然覺得有點怪異,但略微思襯一下,還是搖了搖頭,走回議事客艙,這時能劇的第一出已經演完,只聽韓嘯大聲說道:「不錯,不錯,本官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