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四十二章 孤單的船（上）
船上的水手和士兵隨著那個人一起念了起來，他們的聲音隨著風傳到了孟天雄的耳朵里，這也是他從小就會唱的一首歌謠……苧盤山頭是寶光， 東西二竹都齊全， 羅漢二嶼有一淺， 白礁過了龍牙門。 即去南番與西洋， 娘仔後頭燒好香， 娘仔燒香下頭拜， 好風願送到西洋……接著。這首歌謠被風傳到了更多的船上，船上會唱這首歌謠的人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歡喜號上的水手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大家虔誠又響亮的聲音伴著浪花拍打在船上的聲音一聲，迴響在孟天雄的耳畔。
颶風不僅可以掀起滔天巨浪，打翻船隻，甚至能讓船隻散架解體。幸好在前一天孟天雄已經帶人完成了對歡喜號所有部位的加固，這樣就可以讓船隻多支撐一段時間。
兩個人被拉了上來，孟天雄倒在甲板上不停地喘著粗氣，魏東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嘴唇上殷紅的血跡和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是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正觀察著甲板上的孟天雄。
「孟舟師，你是不是認為這樣跳幾下，就能讓船隊回到正常的航線？」林近甲的聲音響了起來。
孟天雄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忽然他看到船前面有一個大浪涌了過來，他立即轉過身來對操舵手大聲喊道：「立即往右避開浪頭。」
風呼嘯著，雨咆哮著，海面上顛簸的船隻已經所剩無幾了。
「龍指揮……」孟天雄趕緊鬆開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說完，他再一次仔細觀察著海面上的狀況，按照正常的速度，船隊早已經到達了占城，可是他們依然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之上，可見船隊偏離航線越來越遠了。龍戰天將此事反映領航船，得到的答覆是由於船隊逆風行駛，減慢了船隊的航行速度。
林近甲沒有說什麼，他帶著千里鏡向自己的船艙走去。
「除了操舵手，所有的人都趴到船的左側
可是船隻已經位於漩渦的邊緣，一股巨大的吸力不斷地把船隻拖往海底的深淵。
天上的烏雲如同墨水一樣黑，讓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之中。風越來越大，掀起的巨浪不斷地涌過來，歡喜號上下顛簸左右搖晃，一下子出現在巨浪之上，一下子幾乎被巨浪淹沒。
這時有人朝他伸出了一隻手，孟天雄看都沒看就抓住了那隻手，然後一用勁爬到了左側船舷，當他抬頭看的時候，剛才朝他伸出手的居然是龍戰天，此時他全身的衣服早已浸濕，顯得有些狼狽。
「孫德你站到我這個位置，只要有巨浪過來給我大聲喊出來……漁民在大海之中風裡來雨去，廣闊的大海之上，經常幾天幾夜見不到一艘船，可是每天都會遇到不可預知的危險。因此，漁民出海打魚的時候。他們最渴望遇到其他的漁民，因此他們一直以來把生命看得最為重要，救到落難者儘力救助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行為。
孟天雄把千里鏡還給林近甲。看了他一眼說：「航海的人都信奉天後，你是讀書人，當然不會理解這一套，有時候相信神比不信神更加有安全感。」
孟天雄當然不同意這個說法，越來越強烈的海風以及突然湧起的大浪，預示著這條船正駛向危險之中。
兩人隨著波浪從船的左側直接衝到了右側，一片混亂之中，所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右側掉進大海，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他們。
等船穩定下來之後，林近甲推開了孟天雄的手說：「接下來的航程，我們遇到的浪頭一定會越來越大，這才是剛剛開始。」
孟天雄感到自己很累，而且對於那天稀奇古怪的葯，他依然心有餘悸，
又一個巨浪從「歡喜」號左側涌了過來，孟天雄一聲驚呼，側面打過來的巨浪容易把船打翻。可是現在往右打船舵避開這個巨浪已經來不及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加左側的重量。
操舵手立即執行了他的命令，可是這個大浪的速度過於迅速，雖然船頭和船身及時避開了，可是大浪依然打在了船尾上，使歡喜號搖晃了幾下。林子宇隨著船隻的搖晃，人也劇烈地搖晃起來，幸好孟天雄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沒有摔倒。
「海鷗也離我們而去了。」林近甲注意到一直隨著船隊上下翻飛的海鷗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這也是一種反常現象。
又有一艘船被不斷湧起的巨浪打翻了。可是他們一落水就被巨大的波浪淹沒沖走了，孟天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大海吞沒，他根本沒有辦法救他們。
終於，魏東的另一隻手沒有支撐住，他的身子隨著波浪飛了起來。孟天雄沒有多想，他鬆開自己的雙手一躍而起，雙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腳，然後隨著魏東一起在波浪中翻滾著。
「我的藥效果不錯吧，你手上的傷痕基本愈痊了。」魏東忽然變得很開心，臉色從蒼白漸漸恢復了紅潤，他的樣子絲毫不像從地獄門口走了一圈的人。
孟天雄笑著接過了林近甲的千里鏡，然後往那艘領航船望了過去。
早已經等候在船舷旁邊的幾位水手，搜尋到需要救援的目標后。把打著圓圈的繩子拋到落水者的邊上。當落水者抓住繩子后，就會鑽到這個圓圈裡面，然後船上的水手用力一拉，圓圈就會緊緊地扣在落水者的身上，就可以把落水者拉上船來。
「把船上所有的東西都拋入大海，減輕船的重量。」孟天雄又一次發出了指令。
好不容易這個巨浪剛剛過去，一個更大的巨浪又涌了過來，孟天雄又一次被水淹沒了
孟天雄聽他的曾祖父說過，三寶太監鄭和是一個回教徒。他只奉一神之教，可是他每次出海之前都要率領出航人員進行祭祀天後媽祖的盛大儀式。
隨船陸戰指揮李東盛伸出頭往外一看，只見孟天雄一手抓著船右側火炮的洞口，另一隻手拉著魏東，他們兩人的下面是波濤起伏海面，漂浮著船隻的碎片和屍體。
「快把我們兩人拉上來，其他人清理甲板上的水。」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船舷右側傳了過來。
船艙裏面堆放的糧食、酒、瓷器、絲綢、茶葉、黃金、炸藥、炮彈、刀、弓箭一箱一箱地被扔進了大海。
猛然間，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迎面而來，孟天雄的手差點從船舷上鬆開。只是一瞬間而已，海水漫過了他的整個身軀，巨大的水壓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海水從鼻孔灌進了他的嘴裏，又苦又澀的味道令他非常難受。
大雨絲毫沒有憐憫他們，依然嘩嘩地往他們頭上傾瀉著。
巨浪終於過去了，歡喜號的甲板上到處都是水，船員和士兵一個個渾身濕漉漉地努力站起來奔向了右船舷，剛剛的那一幕，依然令他們驚慌失措。
忽然，隨著一道閃電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和波濤起伏的海平面，震天動地的雷聲開始響徹雲霄，令人膽顫心驚。
隨著一陣陣雷聲，雨如同天上倒下來一般，密集地打在了甲板上，發出一陣陣噼噼叭叭的聲音，幾乎把孟天雄指揮的聲音都淹沒。
風越來越大，如果不抱住船上的桅杆或者乾脆趴在甲板上抓住船舷，人就會被風吹走。孟天雄知道颶風真的來臨了。接下來整個船隊遇到的將是一場噩夢。
龍戰天朝他點頭笑了笑，然後雙眼望著黑漆漆的大海。
林近甲的這個主動示好讓孟天雄感到很意外，當孟天雄成為這艘船上新的領航舟師之後，「歡喜」號指揮龍戰天為了這艘船的安全考慮，讓林近甲幫助孟天雄分析航行狀況，當
虎賁衛殖民遠征艦隊。
孟天雄看到遠處的海平面上，已經湧起了一片片灰色的雲朵，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雲朵就會移動到船隊的上空。
只見甲板上圍著一圈人，有士兵也有水手。在他們中間，擺著一張紅色八仙桌，桌子上擺放著一尊半人多高的天後媽祖塑像，又在塑像前點燃了蠟燭，還擺上了一些水果。
眾人在孟天雄的呼喊聲中往左側爬了過去，由於船隻向右傾斜，甲板又極為光滑，向左側爬行非常的困難。
歡喜號已經接近了被打翻的貨輪。幾名船員在上下起伏的波浪之中浮浮沉沉，孟天雄大聲喊道：「快把繩子扔過去。」
如果孟天雄還是一名操舵手，他也會和大家一起唱起這首歌謠。乞求天後媽祖的庇護，一帆風順地抵達目地的。可是他現在是一名舟師，一船人的命運都撐握在他的手裡，所以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媽祖的身上。
「趕緊往左打舵，巨浪就要過來了。」
林近甲拿著千里鏡朝其他船隻觀察著，忽然他把千里鏡遞給了孟天雄說道：「你來看看。」
「趕緊把繩子放下去！」李東盛一邊目不轉睜地望著他們，一邊大聲吼道。
「也許媽祖會和我們在一起。」孟天雄笑了一笑，他知道這個時候沮喪並不能改變什麼。
巨大的海浪不斷地向歡喜號涌過來，孟天雄不停地指揮著歡喜號前進的方向，拍打在船上的浪花早已經把他的衣服浸濕了。
孟天雄又喊道：「左側的人緊緊抓住船舷，後面的人抓住他們的腳往前爬。」
不管出海捕魚，還是遠洋國外，船上的水手都會乞求天後媽祖的保佑。這是一個悠久的傳統，從宋代開始出海的人就開始乞福于媽祖。
到了下午的時候，灰黑色的雲已經布滿了天空，風呼嘯地吹過，每艘船都只能依靠縱帆艱難地繼續前進。
突然，孫德發出了一聲驚叫：「前面有一艘船正在下沉，
孟天雄的臉色異常的凝重，沒有想到惡劣的天氣來得這麼快。
「強三，你再去檢查船帆，不要讓繩子鬆掉。」
孟天雄和林近甲兩人站在船頭，前面是一望無垠蔚藍色的大海，在海風的吹拂下波濤起伏。突然，一個大浪迎著船頭打了過來，船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飛濺起來的浪花灑了兩人一身。
孟天雄突然發現，他邊上的魏東幾乎快要承受不住這股巨大的衝擊力，他還剩一隻手抓住船舷，他即將會被巨浪沖走。孟天雄想伸出一隻手去救他，可是這樣做太危險，他自己也會被巨浪沖走。
孟天雄的心一沉，果然遇到了漩渦。他猛地站起來，衝到了船舵的位置大聲命令道：「右滿舵離開漩渦！」
「你這話倒有點意思。」林近甲轉過身看著他，笑了一笑說，「看來你根本就不信這一套。」
以「歡喜」號為首的六條船和遠征艦隊失去了聯繫已經到第三天了。
「向大石你去檢查底艙，特別是密封艙。任何一個角落不可以放過，一旦發現漏水情況立即帶人處理。」
「隨時警惕海面湧起的大浪，保持『歡喜』號平穩行駛。」孟天雄回頭對操舵手喊了一聲。
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天後媽祖的塑像前跳來跳去，他一邊跳一邊嘴中念念有詞。向媽祖祈禱著什麼。
一丈多高的巨浪在孟天雄眼前涌了起來，大驚之下，他嘶啞著聲音吼道：「趕緊把頭低下來，雙手緊緊抓住船舷。」
「又有一艘船被吸進去了！」這一次許多人都一齊發出了驚叫。
當然，最可怕的颶風是會在海上形成巨大的旋渦，巨大的吸引力可以直接把船隻吞沒撕碎。船上的人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魏東聽到這個指令后，踉踉蹌蹌地跑進自己的醫療船艙。當向大石帶著一些士兵和船員來到醫療船艙的時候，魏東護住了已經零亂不堪的藥物，不肯讓他們扔進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