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四十五章 鄭芝龍之死（上）
說到這，他回頭朝大海看了看：「大人，時間剩下的已經不多了，請大人儘早做出決定吧！不然等到虎賁衛開始攻擊，便連一艘船也逃不出去了那！」
忽然之間鄭森像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因為七左衛門不如你，他承擔不了這樣的責任！」鄭芝龍的話果然和鄭森心裏想的是一樣的：「他的性格與你相比，懦弱，可你就不同了，如果真的有人可以為我鄭家報仇，那麼這個人只可能是你。」
這些，都是當初威風凜凜的鄭家水師的官兵們……
「兒子說的是丁雲毅！」鄭森平靜地道：「丁雲毅就是那條脫困的惡龍。現在惡龍已經從鎖鏈下逃脫，這座島便困不住任何龍了。」
尤其是田川幸和田川七左衛門，她們才剛從倭賊的手裡被營救出來，可是，現在卻又惶惶然的和自己進行著一次逃亡。
「回大人，在扶桑，我的名字叫上川湖，在大明，我的名字叫李子湖，大人無論要叫我哪個名字都是可以的。」那人微笑著道。
見鄭森還要爭辯，鄭芝龍淡然問了一句：「為什麼我不把七左衛門送出去呢？」
「父親，傳說有次福建出了一條惡龍，為害福建。媽祖娘娘為民除害，大戰惡龍，一路追到了這裏。惡龍渾身是傷，再也沒有地方跑了。」鄭森走過來說道：「媽祖娘娘本來想殺了它的，可是念它修為不易，於是便用一條大鎖鏈把惡龍囚禁在了海底，這便有了這名字。」
「父親，難道你要我在這個時候拋棄您獨自逃生去嗎？」鄭森想都不想脫口而道：「如果兒子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普天下的人只會用唾棄的目光看著兒子。」
「大人難道忘了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李子湖淡淡一笑：「我也一直想找丁雲毅報仇，而與公子聯手，我便多了一份獲勝的可能性。大人也許還不知道，我正在悄悄的尾隨著虎賁衛的另
「父親放心，兒子必定讓李子湖和丁雲毅一樣死無葬身之地！」殺機從鄭森的眼中一閃而過。
「怎麼，你們認得？」鄭芝龍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青年，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座小島周圍，停泊著大量的戰船。船上的水手們。看起來疲憊、無奈、悲哀。當他們逃到這裏，似乎已經失去了全部逃亡的勇氣。
鄭芝龍很是好奇：「你綁架了我的親人，怎麼現在還敢來見我？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哦？是丁雲毅派來勸降的使者嗎？」鄭芝龍順口問了聲，當看到鄭芝鳳搖了搖頭，他的心裏頓時大為好奇，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見自己？
恍惚中，鄭芝龍又回到了當初的海盜生涯……
「鎖龍島，鎖龍島。」鄭芝龍喃喃念著這個名字。
「好，好，我得兒子如此，還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大笑聲中，鄭芝龍揮了揮手說道：
六月初三，虎賁衛前鋒艦隊追上狼狽逃竄中的鄭家水師，鄭芝龍的一百余條戰船，再次不再屬於鄭家水師。
「夫人，阿幸，讓你們受苦了。」鄭芝龍把七左衛門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撫摸著他的腦袋，帶著歉意的對自己的夫人和小姨子說道。
這時，他的妻子田川松、小兒子田川七左衛門、小姨子田川幸走了過來。見到他們，鄭芝龍的心裏一片黯淡。
她們都是自己的家人，本來自己應該給予他們幸福的生活。但現在卻不得不讓她們繼續隨著自己一路逃亡。
鄭森默默的點了點頭。
可是，還能指望什麼？
「幫我？」鄭芝龍譏諷的撇了下嘴，朝海面上看了看：「你的船隊呢？為什麼我沒有看到你來助戰的船隊？」
李子湖淡淡地道：「大人，如今虎賁衛水師把這裏團團包圍。我卻已經突破包圍來見您，您
「朋友？」鄭芝龍笑了笑：「那麼這次你是來幫我的嗎？」
鄭芝龍剎那間在心裏便得到了巨大的安慰……
他太了解丁雲毅的為人。丁雲毅必定會藉著這次機會將鄭家趕盡殺絕……我為什麼要相信你？」鄭芝龍冷冷地問道。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鄭芝龍說到這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起來：「你如何看李子湖此人。」
而與此同時，在料羅灣大海戰中並未出現的海盜同盟的的那些龐大海盜，終於得到了丁雲毅的命令出動了。
「你活著，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鄭家。」鄭芝龍微笑著看向兒子：「我縱橫大海，這次卻敗在了丁雲毅的手裡，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但我鄭家必須有人肩負起報仇的使命，而這個任務除了你以為沒有旁人可以承擔。」
「來人，送李先生下去休息。」鄭芝龍忽然說道。
鄭芝龍的手按在了弟弟的刀柄上，然後緩緩的把刀壓了回去，上下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是的。」李子湖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我正是來幫大人的。」
鎖龍島？自己的名字中帶著一個「龍」字。難道這是命運中註定的嗎？
這次輪到李子湖怔在了那裡，但鄭芝鳳很快走了過來，一舉手：「李先生，請！」
更加可怕的是，虎賁衛水師這次抱定了斬盡殺絕的打算，始終都在後面窮追不捨。
而更加諷刺的是，在後面追擊著她們的卻是她們當初的救命恩人：丁雲毅！
鄭芝龍的心裏動了一下。
「去吧，記得我鄭芝龍今天對你說過的那些話！」
可是，李子湖隨即的話又讓他變得失望起來：「大人，請您不要誤會，我的確知道一條隱秘海路，可以突破包圍來到這裏，但是那條海路只能供一兩條船行進，如果船一多，在大海上
「不敢。」鄭森似乎早就料到父親有這麼一問，從容地道：「據說那條惡龍被鎖在海底后，並不安生。一直都想脫困，它每一次掙扎，都會掀起附近海面的狂風巨浪。媽祖娘娘曾經說過，有朝一日惡龍脫困，天下便多了一個可怕的梟雄……鄭芝龍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是說誰？」
憤怒的是李子湖蔑視到鄭家水師到了極點，已經很肯定的判斷出鄭家水師即將覆亡。但高興的卻是他對自己兒子的讚美。
那人卻微微笑著，並沒有多少害怕。
李子湖點了點頭：「請大人允許公子和我同船出去。為鄭家保留血脈，只要公子在，鄭家將來就有東山再起，報仇雪恨的機會！」
鄭芝龍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是在那寬慰著自己……
鄭芝龍緊接著又緩緩地道：「記得，當條件成熟的時候，把李子湖除掉。這個人放在身邊早晚都是禍害！」
鄭家水師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已經做好了和丁雲毅同歸於盡的準備，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卻是自己的兒子鄭森。
大明崇禎十二年六月初一，虎賁衛水師與鄭家水師決戰于料羅灣！
鎖龍島。
而這次海戰對於鄭芝龍來說最致命的地方還並不僅僅於此，一戰之敗，讓他徹底失去了被二次招安，再次回到福建的可能。
「難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鄭芝龍強行抑制著內心複雜的情緒問道。
鄭芝龍心裏又是憤怒，又是高興。
儘管自己敗了，但還有這麼一大群始終都對自己不離不棄的親人在身邊……大哥，有個人要見您。」這時鄭芝鳳匆匆過來說道。
如果真的能讓兒子突圍出去。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辦法……他不求將來兒子能為自己報仇，只求鄭家的血脈不要因為自己這而斷絕了。
當把這些話說完，鄭芝龍
一句話提醒到了鄭芝龍。
李子湖被暫時帶下去了，鄭芝龍沉默了會：「明儼，和李子湖一起走吧。」
當那人被帶上來的時候，田川幸和七左衛門一齊失聲叫了出來：「是你？」
是役，鄭芝龍遭到了他這一生之中最慘重的失敗。曾經不可一世的鄭家水師，在這一次的打擊之中也徹底的垮了。
失敗的陰影籠罩著他們，死亡的氣息包裹著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前途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將有什麼命運在等待著他們……
虎賁衛、海盜們的聯合追剿，很快讓鄭芝龍陷入到了巨大的被動之中……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再也無法東山再起的了。
李子湖從容地道：「助戰有各種不同的辦法。大人，如今虎賁衛水師連鄭家水師都已經擊潰，大海上還有誰是他的對手？我只有幾條船。放到大海之上，只怕不要一刻鐘的時間便會被虎賁衛水師吞食得連一塊木片都不會剩下……那你憑什麼來幫我們？」
李子湖點了點頭：「不錯，虎賁衛派出了一支船隊，由葉大海指揮，去向不明。我一直派船在後尾隨，等著這支艦隊中有落單的船，然後一舉殲滅。」
「刷」的一聲，刀從鄭芝鳳的腰間被拔了出來。
「為了公子。」李子湖的手緩緩指向了鄭森。
大量的艦船被擊沉、俘虜、投降。號稱三千余艘的龐大艦隊，當料羅灣大海戰結束后，鄭芝龍還能掌握的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八百艘。
他並不甘心這樣的失敗，可是現在的一切卻已經無可逆轉。甚至就連他的親弟弟鄭芝豹，也都葬身在了大海之中……
「父親，我明白了。」鄭森強行忍受著內心的悲傷說道。
「他
現在的他，真正的已經成為了喪家之犬。
「請您千萬不要這麼說。」田川松急忙說道：「我們跟著您，不僅僅只是為了享福，身為夫妻，無論幸福、災禍、貧賤、快樂，本來就是應該共同分享的。難道一時的挫敗，我們就要拋棄您嗎？無論您到哪裡，我們總會跟在您的身邊。」
鄭家的人都是一怔。只聽李子湖緩緩地道：「我聽說公子天賦聰敏，乃是鄭家不可多得的人才，難道大人想讓公子和鄭家水師玉石俱焚嗎？」
「不怕。因為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李子湖顯得非常鎮靜：「當初我鼓動島津家綁架田川幸和七左衛門，也正是為了對付丁雲毅，始終都沒有傷害過她們。我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大人這次新敗，難道會為了一個敵人而殺了一個朋友嗎？」
鄭芝龍淡淡地道：「明儼，難道你的意思，我便是那條惡龍，丁雲毅便是那個一路追殺惡龍的媽祖娘娘化身嗎？」
兩千多的艦船啊，就這麼丟給敵人了。
「姐夫，他就是綁架我和七左衛門的人！」田川幸咬牙切齒地道。
難道老天爺在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安排嗎？
是啊，外面到處都是虎賁衛的戰船。李子湖是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裏的？難道他知道什麼秘密渠道嗎？鄭芝龍的心裏頓時升騰起了希望。
鄭芝龍目光中大是欣慰：「你能看到這點就好。他之所以冒著危險來救你，無非就是看中我鄭家雖然慘敗，卻依然還有秘密力量存在。他要藉助的，便是我鄭家的這些隱藏著的力量。明儼，你給我仔細聽好了……他低低的在鄭森的耳邊說了許久，鄭森面上表情變化不定。他實在想不到，父親居然真的還隱藏著有一天能讓鄭家東山再起的力量。
儘管有些失望，但鄭芝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心中嘆息一聲：「那麼你這次來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