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五十六章 探監
獄卒似乎對宋錫成如此情態已經很熟悉了，笑道：「就你還想長高呢？我看除非回到你娘的肚子里再煉煉，否則，這輩子是沒指望嘍。」
有錢能使鬼推磨。牢頭收了段三兒的銀子，自然是高抬貴手放行了，手裡掂量著一塊碎銀子，簡直心花怒放，「沒想到那個矮子還有人來看望，真是稀奇啊。」
泉州。
「願聞先生之言。」丁雲毅特意走的近了些，讓宋錫成看的仔細。
「真應了那句話，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丁雲毅搖搖頭，對段三兒說道：「進去塞給牢頭一點銀子，否則咱們想見宋錫成。估計沒戲。」
段三兒是有眼力勁的人。馬上看出大人對此事十分感興趣，裝作好奇問道：「幾位老爺，您們說的是什麼事啊？我們是外地來的客商，正閑悶著，權當聽書了，似乎很有趣啊。」
「哼。懶得跟你鬥嘴，回去吃著豆腐就著菠菜，不是好很多嘛。」獄卒吐了一口唾沫，悻悻離去。
丁雲毅咳嗽了一聲，「我是南邊來的客商，偶然在客棧里聽見有人談論你的事情，覺得很有趣，便過來看看，還望先生不要嫌我打擾。」
說飯館茶館是信息情報的集散地，而丁雲毅也希望能在這裏聽到一些百姓的心聲，也不枉丁雲毅「微服私訪」一回啊。如果能順便斷斷官司就更好了。這點上丁雲毅倒是大有興趣。
段三兒馬上去安排，當他跟隨總鎮大人走進客房后，說道：「小子人已經打聽明白了，那個宋錫成被關押在廈門大牢，掌柜的要不要去看看。」
丁雲毅心中一怔，這是怎麼一檔子事情？
宋錫成點點頭道：「這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那老爹呀。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連風向都不會看，張撫帥是什麼樣的人？何等只的清廉？因此此次科考不同以往，像從前那樣營私舞弊不太可能，可惜我那老爹一時昏了腦袋，想兒子當官想瘋了，竟然會相信試題會泄漏，泄漏者還是一
宋錫成氣走了獄卒，轉首看看來看望自己的兩個人，問道：「我與二位非親非故，因何來看望丁雲毅？實在讓人猜不透，如果有心，可否給宋某準備幾個葷菜，有一壺小酒就更好啦。」
宋錫成見總鎮大人和段三兒進來了，搶過酒壺喝了一大口，咂嘴道：「好酒，正對我的胃口。」
福建發生的這件事是去年秋闈之後發生的，在廈門城鬧的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帶頭鬧事的人是宋錫成父子。這宋錫成家裡有些財產，但是祖上幾輩子都沒有做官的，宋錫成的父親便想讓兒子改換一下門庭，而宋錫成也爭氣的很，讀書讀的非常好，遊學天下。頗有才名。
探監也是一門學問。當丁雲毅和段三兒來到廈門府大牢，對牢頭說想要看看宋錫成的時候，話還沒等說完呢就被牢頭給轟出來了。
在獄卒的指引下，丁雲毅和段三兒來到一個單間前，大牢里的氣味熏的丁雲毅幾乎要吐。看著死氣沉沉的大牢，丁雲毅一時沒看見要見的人在哪裡。
這宋老爹也真是厲害，指著袁光儀的鼻子罵，什麼難聽罵什麼，最後簡直就是污衊了，而那些飽受經書熏陶，承蒙詩禮庭訓的書生們憋屈的火氣徹底被激發起來，有一個人動手了，便有第二個跟從，如果不是聽聞的巡撫張肯堂帶兵趕到，驅散了考生，估計袁光儀能被考生們拆了吃嘍。
「剛才我就說了，小哥好面相啊。尊貴之氣悠然而生，乃是大貴之人，全無半點商人的市儈之氣
宋錫成的父親想在兒子身上實現改換門庭的夢想，雖然兒子十分爭氣，對科舉十分自信，但是老爹卻不自信，認為自己的兒子還差那麼一點，榮登解元不是十分保險，所以花大錢四處托關係找門路為兒子疏通，當然了，這一切做兒子的宋錫成一點都不知道。
見對面之人一愣，他笑道：「二位看我這個模樣，能當官嘛？做官起碼得有官威才是，就我這個模樣往大堂上一坐，恐怕連堂都鎮不住啊。都怪我那老爹，官迷的不得了，把自己和兒子都送進來，他也不折騰了。」
不管哪個朝代，發榜的時候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當然有人不從自身找原因，不是埋怨出題太偏頗就是懷疑有人從中舞弊，宋老爹這麼一鬧，等於是火上澆油，外加吹風。
他的話音剛落，段三兒就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串鑰匙。
發榜那日，宋錫成見自己名列第三，雖然不太滿意，但是也沒說什麼，畢竟這是鄉試，會試的時候還有機會取得更好的名次。
宋錫成喝了一口酒道：「小哥是想知道那件事的來龍去脈吧？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今日痛快，小哥既然想知道，那宋某就說道說道。」
丁雲毅吃著飯，聽到臨近人提及張肯堂，不由得放下筷子仔細聽。心中納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聽他們說的挺嚴重的，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可惜宋錫成的父親想錯了，福建巡撫張肯堂這個人清廉得很，而且對屬下在這點上抓得也非常之嚴格，使宋老爹的銀子不是沒找對門路花不出去，就是打了水漂，最後更是遇到了無良奸商——倒賣虛假考題的販子，花大錢把虛假的考題買來了
「不會，不會，被悶在這裏，都淡出鳥來了，有人聊聊很不錯，不過我看你不像商人，商人追逐利益，哪有閒情逸緻用在無用之事上，小哥是騙我啊。」
那袁光儀正在貢院中處理一些瑣事，聽到外面人聲鼎沸，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等他出來一看，貢院的牌子都被砸碎了，領頭之人正是宋老爹。
可惜他是願意，他老爹卻不幹了，原本美夢中的解元變成了第三，誰干啊。徑直去找主考官袁光儀算帳，誰讓那倒賣虛假考題的人說自己是袁光儀的小舅子呢。
宋錫成沒說話，而是長長吸了口氣，道：「真香啊。都是我喜歡吃的菜，多謝小哥了。」
「稀奇真稀奇。竟然會有人來看我，難道不怕沾染一身晦氣嗎？」
丁雲毅實在忍不住了，笑問道：「你就是宋錫成？怎麼看起來像是一個孩子，口氣更像是算命先生，真是有趣。」
丁雲毅忽然覺得這個宋錫成不會是變相的拍丁雲毅馬屁吧。說完又覺得不太可能，宋錫成又不知道自己是武烈伯，拍我馬屁幹什麼？唬弄吃喝嗎？
丁雲毅進來一看，客棧的生意還真不錯，幾乎是客滿啊。如此生意興隆的場面，丁雲毅看著打心眼裡高興，被夥計引到座位坐下，段三兒等人也安頓好馬匹回來了。
段三兒搖搖頭道：「這倒是稀奇的很。小子的饞蟲被勾起來了，還望幾位老爺說道說道。」
丁雲毅見宋錫成主動提起這個事，發問道：「外面都說宋老伯為了先生撒銀子跑門路，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是說呀。那袁光儀身為提學儉事，怎麼能這麼做呢？不過我聽說這事袁大人也做不了主，不是說當時袁大人去張撫帥那裡理論去了嗎？是鐵青著臉色回來的，人家倆人說什麼。咱們怎麼能知道呢。」
宋錫成說著放下酒杯道：「宋某今日身陷囹圄，但我感覺一點都不冤枉。」
丁雲毅
「咦。小哥真是好面相啊。我這輩子還沒遇到過如此好面相之人，就是死了也知足啦。」那人卻忽然說道。
鄰座之人一笑道：「有趣，可謂荒唐至極啊。我大明開國這麼多年，你們可聽說過考生衝擊貢院，毆打考官的事情嗎？沒有吧。」
老百姓果然不負丁雲毅所期望，飯菜剛上來，臨近那桌的話就引起了丁雲毅的注意。
「走，咱們到廈門去轉轉。」正在等著朝廷方面對自己彈劾張肯堂，張肯堂彈劾自己奏摺等得煩躁的丁雲毅站起身來說道……幾位客官，裏面請吧。是吃飯還是住店，丁雲毅們這裏都齊備著哩。更有上好的馬料，保證虧待不了幾位客官的神駒。」
牢頭自言自語，猛地想起什麼，跟手下交代幾句后匆忙離開了。
宋錫成哈哈一笑道：「小哥是個爽快人，看在小哥請我一頓的分上，我就免費給小哥相相面，說的對與不對，小哥就一笑了之吧。」
此時離的近了，丁雲毅見宋錫成雖然猶如孩子模樣，但是面目上留有須髯，年紀最少也有三十歲了。
宋錫成一翻眼珠，道：「我看我不用回去煉，正好趕得上你的喪禮，就你天天吃豆腐，還用菠菜蘸醬，用不了多久就得去給閻王爺辦差啦。」
「掌柜的，丁雲毅給獄卒留了一壺酒，他就把牢門的鑰匙給小子了，掌柜的是否……丁雲毅點點頭道：「把牢門打開吧。我陪著宋先生喝幾杯。」
段三兒點頭稱是，心裏說話，「牢頭真是不想活了。按照大明律，即便是死刑犯人臨死前還有被探視的權利呢。等著這個事過了，非得讓牢頭哭爹喊娘不可。」
丁雲毅笑著對段三兒道：「段三，行啊。揣摩掌柜的的心思很正確嘛。那就先去大牢看看宋錫成，之後再去袁光儀那裡拜訪拜訪。」
「宋矮子，有人來看你了，還不起來？裝死呢。」獄卒沒好氣的說道，
丁雲毅聽了孩子似的犯人的話，有所觸動，如果裏面的人真是宋錫成，那麼看來傳言他博學多才不假，這小子一定受過很好的新知識熏陶，否則不會知道菠菜和豆腐會產生對人體不利的化學反應啊。
丁雲毅略微吃驚，不是說打卦算命的都是兩頭堵的貨色嘛。這個宋錫成還真有兩下子啊。「先生如此說，是希望我救你一救嗎？」
「誰最慘？還是宋錫成最慘，從第三名變成名落孫山。最後還被下了大獄，放誰身上都受不了啊。別說宋錫成，換上我，也得鬧上一鬧。」
走進廈門城不遠，一個客棧里的夥計熱情的沖丁雲毅一行人打起招呼。丁雲毅見這家客棧門臉不小，顧客盈門，服務肯定錯不了，回頭對段三兒道：「段三啊，就住這裏吧。告訴店家好生的伺候馬匹，小二哥，先準備一桌飯菜吧。不必奢華，能吃飽就好。」
丁雲毅尋著聲音往裡看，好半天才看見一個人從裏面站起來，看清楚了，丁雲毅也憋不住笑了，原因無他。裏面的分明是一個小孩子嘛。難道說他就是宋錫成？
「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就是有緣，我敬先生一杯。」丁雲毅覺得宋錫成的脾氣秉性甚是可愛，這樣的人就是討人喜歡。
店夥計長聲道：「好咧。客官裏面請，掌柜的，有貴客上門啊。」
事後，張肯堂過問此事，查明真相后將宋老爹逮捕治罪，宋錫成不服，再次為老爹伸冤而鬧事，最後宋錫成爺倆一個沒跑了，宋錫成不但被從第三名被開除出榜，還陪著老爹去蹲大獄去了……段三，讓店家準備幾間客房，走了一路勞累的很，掌柜的想休息了。」
宋錫成也笑道：「有趣？誰不是孩子變來的，我不過是這個過程慢了一些，不急，慢慢還是會長高的。」
段三兒見總鎮大人點頭，馬上道：「掌柜的先在這裏候著，飯館離這裏並不遠，小子去去就回來。」
鄰座之人笑道：「我就說說，你們權當聽笑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