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六十章 夜壺論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六十章 夜壺論

這人有些才能。也的確是個人才,況且他坐牢都是他那個糊塗老爹給他惹的禍,和他自己並沒有太大幹系。
但福建的官員們卻依舊還被蒙在鼓裡……
非但廈門如此,恐怕將來整個福建也都會如此做的……
只能這樣了吧,現在也只有這麼做才能徹底整肅福建官場了吧……
福建官場氣氛居然惡劣如此?但仔細一想,其實這不過是大明官場的一個縮影而已。
官官相護,盤根錯節,崇禎計算再想有所作為,但政令到了底下這些官員手中也便形同虛設。
宋獻策,又名宋康年,明朝河南永城人。
這次輪到丁雲毅吃了一驚。他居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嗎?眯起眼睛打量著面前這個身材矮小的人:「你說誰是武烈伯?」
對於她的這個舉動丁雲毅並不奇怪,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唐若柳垂著頭,聲音裡帶著抽泣聲:「民女不知道是武烈伯駕道,請武烈伯恕罪。武烈伯為我唐家申冤,民女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武烈伯的恩德!」
過了會,朝陸溪員看了一眼:「陸知州,如果我讓你繼續調查考場舞弊案和軍糧掉包案。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宋錫成卻沒有發現丁雲毅的異樣,在那慢慢說道:「我們本來是河南人,後來到了祖父那一輩搬遷到了福建,我和堂兄生得都是奇形怪狀,長得都是一般的矮小,因此有自家人還嘲笑我們說什麼宋門兩矮子。」
那個李自成手下最得力的軍師宋獻策!可宋獻策是河南人,怎麼會和遠在福建的宋錫成產生什麼聯繫,還居然是宋錫成的堂兄?
「哦,果然不出我所料!」宋錫成還是沒有任何的驚訝:「以鄭芝龍的為人,如何是武烈伯的對手?早晚必然死在武烈伯的手下,只不過他比我預計的時間敗亡得更加早了……可鄭芝龍就算沒有死,他也不會因為我這樣的一個人而和張撫帥翻臉的,算來算去,真正能夠救我的人,除了你武烈伯外在福建還有哪一個人有如此膽量……你很聰明,坐下吧。」丁雲毅笑了笑:「是,我就是武烈伯丁雲毅。我可以救你,但未必會用你,你有什麼本事值得我去用?」
他苦讀書,學識淵博,和宋錫成一樣他尤其精通「術數」,以「術士」為生,長期雲遊四方,為人占卜吉凶禍福。
丁雲毅知道這是軍人干政的開始,這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會因此而埋下隱患的種子。但目前福建的特殊情況,已經暫時顧不到這些了。
宋錫成坦然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術數,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像我這樣的無短身材是不適合為官的……哦,這也算是你的優點?」丁雲毅一下起了好奇心。
這福建的天就快要變了!
「那麼張撫帥那裡呢?」陸溪員遲疑著問道。
明崇幀十四年四月,宋獻策由寶豐舉人牛金星推薦,到李自成農民軍中。他出謀獻策,才智非凡,深受李自成的敬重,凡戰役戰鬥計劃必先向他徵求意見。
「不會,因為夜壺知道離開了主人便什麼作用都起不了。」宋錫成鎮定地道:「比如我,當初身邊什麼勢力也都沒有,於是便被扔到了大牢里,可是現在,卻見到了武烈伯,於是又可以重見天日了。一個人如果不明白自己的價值,非要去做那些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那是一個最愚蠢的人,但正巧宋錫成不是那麼愚蠢的人!」
況且要說到軍人干政,前有鄭芝龍,後有丁雲毅,他丁雲毅就是全福建最大的軍人干政代表!
該如何著手?丁雲毅急速的在腦子裡轉動著。
丁雲毅不動聲色:「說下去。」
「是,我是想重新調查。」丁雲毅回答的非常堅定:「兩起案子我都要調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鑿,不然這樣定不了那些官員的罪,殺不了福建官場的惡行!」
「什麼?宋康年是你的堂兄?」丁雲毅驚訝之下,很難反應過來。
對於這人的寵辱不驚,丁雲毅心裏倒有幾分敬佩:「先生出去之後準備做些什麼那?」
丁雲毅讓段三兒把酒菜擺好。自己先敬了宋錫成一杯酒,然後緩緩地道:「宋先生啊,我聽說了你的委屈之後,大是為先生打抱不平,所以就想了許多辦法,打通了許多環節,先生放心,頂多到了明天,先生就可以被放出去了。」
陸溪員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下官謹遵武烈伯之命。武烈伯調查冤案,為民申冤,下官當竭力以助之。但下官也有一言。下官之所以願意助武烈伯一臂之力,是因為下官想當個好官,但下官吃的是朝廷的俸祿,當的是我大明的官,而不是你武烈伯的官,所以下官一生只為大明盡忠!」
「宋康年?啊,對,就是他。」一怔之下,丁雲毅點了點頭說道。
段三兒臉上從容鎮靜:「在段三兒的心目中,總鎮永遠都是段三兒的大人……一場足以席捲福建的風暴正在悄悄的降臨……
「還有你,皇甫雲傑!」丁雲毅一指自己愛將:「你抽調三百精兵。日夜保護在陸知州身邊。本鎮也給你特別權利,一旦陸知州要抓什麼人,我虎賁衛直接插手抓捕。誰敢阻擋陸知州的路,我虎賁衛直接干涉,任何人都不例外!」
陸溪員被賦予了足夠多的權利,而幾乎死在福州大牢里的管哲和歐決成了他的助手。
宋康年是誰?宋康年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宋獻策!
宋錫成默默的喝了杯酒,然後放下杯子:「宋某別無所長,無非就是多看了幾本書,略懂一些道理而已。可在如今之世。便是看再多的書又有何用?宋某心裏倒是有個去處了……說著,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接著對丁雲毅一揖到底:「宋錫成願意追隨在武烈伯麾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陸溪員倒吸一口冷氣。
陸溪員和皇甫雲傑一離開,只聽「撲通」一聲,丁雲毅回頭看去,是唐若柳跪倒在了地上。
「我就留著你這把夜壺。」丁雲毅覺得自己有些喜歡上這個人了,儘管他長得其貌不揚,五短身材,但卻真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我認得一個人,也是五短身材,也姓宋,也是聰明無比的人。不過他是河南人,你卻身在福建,要不然我真把你當成他了。」
「張撫帥?」丁雲毅淡淡地笑道:「張撫帥那裡你不用去管。陸知州。想來福建的一些事情你心裏也清楚。我和張撫帥之間有些什麼問題你同樣也清楚。但是這些事情不是你該去過問的,你要做的,就是當好你現在的這個官!」
而在風暴悄悄開始的出現,丁雲毅又出現在了廈門大牢之中,他要見的,就是那個被關在大牢中的宋錫成。
「是!」宋錫成從容地道:「本來我心裏還是不敢確定的,但今天武烈伯一來說要放我,便心中一片瞭然。我這案子是張撫帥親自定的,誰敢放我?若說真的有,便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鄭芝龍,還有一個,就是台灣的武烈伯了。」
而陸溪員接著告訴丁雲毅,自己也因為此事受到了牽連,一直在知州的位置上呆了那麼多年始終也都沒有得到升遷。
「起來吧。」丁雲毅嘆息一聲:「在外人面前我是武烈伯,眼下這裏沒有旁人,你還是叫我丁大哥吧。」
唐若柳站了起來,臉紅彤彤的。「在外人面前我是武烈伯」,丁大哥的這話或者是別有所指吧。
當丁雲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表示著他已經不再會去在乎什麼人了……而且,他的話還給了陸溪員一個最強烈的暗示:
「名滿天下的武烈伯就坐在面前,還能有旁的人嗎?」宋錫成微微一笑:「宋錫成一見到武烈伯,便覺得氣宇軒昂,非比常人,言談間揮灑自如,大有指點天下之氣勢。我想我福建還有誰人這般年紀便有這樣氣度?想來想去,便只有一個在台灣的武烈伯了!」
「鄭芝龍已經死了。」丁雲毅淡淡地道。
見到曾來探望過自己的這位先生再次出現,宋錫成似乎並沒有什麼吃驚的地方,他好像早就已經料到這人會重新回來看自己的。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宋錫成的表現讓人吃驚,他很淡定的樣子:「宋某早給自己算過一卦。早晚都有貴人相助的。」
是人才。自己就得想方設法為自己所用才行。
陸溪員一怔,他不太清楚總鎮大人說的是真是假,在那沉默了會:「武烈伯難道真的想重新調查這兩件案子嗎?」
「奇怪了,武烈伯如何會認得我的堂兄?」宋錫成怔怔的問了一聲。
陸溪員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他也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軍人干政。這是一件很大的事,但現在自己除了指望這些軍人還能夠怎麼辦呢?
「是,小人立刻去辦。」
「唐姓商人一死,整件案子便失去了關鍵證人。」陸溪員面色雖然無奈,但卻顯得頗為痛恨:「但下官卻不肯善罷甘休,堅持要繼續查下去,可卻壓力重重,不斷的有人來給下官傳話讓下官適可而止。到了後來就連鄭芝龍也託人捎來了話,說既然主犯已經死了,丟失的軍糧也全部都找到了,這件案子便也到此為止了吧。」
「是,職下遵命!」皇甫雲傑大聲應道。
「好!」丁雲毅大聲道:「本鎮也可以告訴你,本鎮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官,本鎮心裏,百姓的冤屈比什麼都要重要。有人說本鎮飛揚跋扈、恣意妄為,本鎮都不在乎。本鎮只要這福建能變成太平之福建便心滿意足了……說著。在那想了一下:「你一個人的力量恐怕不夠,本鎮等幾日再給你調兩個助手來。陸溪員,本鎮再給你一個權利,這福建你想去哪便去哪,你想調查哪個官員便調查哪個官員。你不必在乎任何人,你的背後,有武烈伯丁雲毅在為你撐腰!」
崇禎是個勤政的好皇帝,但他卻沒有能力管到那麼多的地方……
「我並不是為了你一家人申冤,而是為了整個福建百姓建造一個良好的地方。」丁雲毅並沒有發現唐若柳臉上異樣,只是在那沉吟著道:「你父親已經死了,你也家破人亡,但這卻給福建帶來了轉機那……說著,把段三兒叫了進來:「立刻派人去台灣,把咱們救出來的管哲和歐決立刻給我調來,協助陸溪員調查案件!」
「是,旁人眼中的缺點有的時候便會成為優點。」宋錫成顯得非常有自信:「武烈伯有許多事情是不能由官直接出面的,到了那個時候就可以用得著宋錫成了。宋錫成為武烈伯辦了再多的事武烈伯也不用賞賜,可如果有什麼需要人替罪的事,武烈伯卻可以往宋錫成身上推得個乾乾淨淨,就這麼說吧,宋錫成就是武烈伯身邊的一隻夜壺。看起來奇臭無比,但在內急的時候最需要的卻是這把夜壺。你用得順手了,便可以天天把我扔在那裡等著有朝一日派上用場的時候,用得不順手了,便可以毫不憐惜的廢了這把夜壺……丁雲毅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把夜壺,好一把夜壺那。宋錫成,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沒有人願意把自己貶低到這個地步的。只是我很擔心,既然你可以如此糟踐自己,有一天你會不會也這樣糟踐我?」
鄭芝龍也同樣知道其中利害,他也一樣有所顧慮,不願意因為這事而和福建官場的那些官員們徹底的鬧翻了!
「武烈伯難道說的是河南的宋康年嗎?」宋錫成忽然道。
自己呢?丁雲毅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過去重視軍事多於重視地方,而且台灣澎湖地方易於治理,但接下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局面了……
這話說的再清楚不過了。
丁雲毅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原來兩人之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內。
丁雲毅忽然一笑:「段三。你都快當守備的人了,怎麼還是一口一個小人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