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七十一章 漢人和滿人的矛盾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七十一章 漢人和滿人的矛盾

莽古濟乃袞代所生,長得酷似其母,所不同的是,袞代是柳葉眉,莽古濟卻是吊眼梢,乍一看去,便給人一種刁蠻奸詐的印象。她在秉性上,與其母沒什麼兩樣,膽子大,好鬥,尤善撥弄是非。她多次在皇太極眾福晉間傳老婆舌,搞得福晉們時常反目,皇太極對其深惡之,以至命哲哲,布木布泰等不許與她交往。
莽古爾泰哭了一陣,訴說道:「你們哪裡知道哥哥的苦衷。想當初我跟著父汗打天下,東征西殺,立下戰功無數,我這渾身的傷疤無數。本來父汗對我十分疼愛,二哥和大妃的事犯了之後,父汗也不是沒想到讓我繼承汗位。可這個皇太極,有心計得很。總是在父汗面前轉悠,找機會就說我壞話。他認定額娘用魘魅術害死了他額娘,就派人盯咱額娘的梢。挑唆父汗搜查額娘的家。他不放過任何機會,在父汗面前表現自己,父汗被他矇騙住了。執意要讓他繼承汗位。我當時也是沒主意,叫他表面上的恭敬給騙了,要是堅持不同意,汗位還說不定是誰的呢。現在他卸磨殺驢,開始一個個的收拾我們了。說起來,他最早收拾的是二哥。大哥死後,汗位明擺著是二哥的,可皇太極利用德因澤,將二哥和大妃的事捅了出來,一下子就將二哥打進了十八層地獄。再說阿敏吧。誰出去帶兵打仗不劫掠?別人縱掠他不圈禁,阿敏兄一搶,就被他關進了高牆。我看他是朱元璋,非將咱們這些功臣宿將一個個的都收拾光了不可。德格類,你就別作夢了。你還指望他給我恢復大貝勒稱號?我這話撂這,用不多久,他就又要玩新花樣了。」
「五哥,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可別生氣。你打心眼裡就從沒將皇太極當成大汗,你總覺得你是兄,他是弟;你是長,他是幼,你又獨掌一旗,加之擁戴有功,就不拿皇太極當回事。這種心態早晚得出事。你看看人家二哥,那才叫真正的盡臣子之禮。你罵我這個弟弟幾句,打弟弟幾下,誰也不會說什麼,可你罵的是一國之君,辱的是堂堂大汗,這個罪確實不輕啊。那些漢人們私下裡說,這要是在南朝就是滅門之禍。那天,也多虧二哥說了公道話,要不然,還不將你也關進高牆中去。要我說,五哥你就別犟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了錯咱就改唄。服個軟,以後咱們好好作他的臣子,量他不敢把你怎麼樣。他還得作樣子嘛,他得給眾貝勒看,給漢官們看,給大清國的諸申看。咱們盡到了臣子之禮,他要是再敢胡來,理就在我們這了,到那時你看你兄弟怎麼說話。咱們現在理虧,理虧就得認了,是嗎?過一陣子,我出面與二哥說,求他從中周旋,也許真的能恢復你大貝勒的稱號。」
「那玩意能管用?」
「父汗說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時間長了,還有個不露餡的。」德格類腦袋晃得像撥浪鼓。
寧完我道:「好什麼好?我這腦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搬家了,來吧,屋裡請。」
寧完我道:「不知文程先生之意如何?」
德格類臉氣得煞白:「姐,你怎麼這麼說話?」
德格類滿以為這番苦口婆心的忠告能打動莽古爾泰,沒想到莽古爾泰卻是嚎啕大哭:「父汗,兒子窩囊啊,我聽了你老的話,保了八弟,可他現在卻如此待我,父汗,你就睜睜眼,替兒子說句公道話吧。父汗」
莽古爾泰回到家中,恨恨不已,皇太極搞出了六部,定是和那些漢臣們蓄謀已久了的。這等於奪了各家的兵權,如今眾貝勒只剩下財產和阿哈,成了皇太極所不齒的守財奴臭地主了。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晚飯後,將妹妹莽古濟、弟弟德格類延至家中。
這正是寧完我今天晚上之所以心神不定的原因。他在想:莽古爾泰已被革去了大貝勒之職,就不應再與汗王及大貝勒同肩並坐,可這個人不識相得很,賴在上面不下來,非得有人說話將他哄下來。這個莽古爾泰是個魔王,什麼事都能幹出來,他敢於染指汗王的女人,敢於在汗王面前破口大罵,敢於在御前露刃,也就敢殺了我。他現在是恨透我了,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既然冒犯了就冒犯到底。此人脾氣暴烈,氣性極大,要設法氣死他,為汗王,為自己,除掉這個禍害。
家人報道:「鮑承先、高鴻中、羅綉錦、劉弘遇等位大人求見。
崇禎十二年,眾漢官密議撤莽古爾泰貝勒與汗王並坐事。寧完我于大政殿直言,莽古爾泰怒甚,欲殺之,佟養性勸止。漢官李伯龍以莽古爾泰貝勒咆哮朝堂,請治其罪,並譏大清國朝議如草寇,眾貝勒怒,令射殺之,李伯龍頭觸大政殿外盤龍柱,血濺當場。
寧完我急忙說道:「快請。」
為提高文臣的地位,汗王已將範文程、寧完我等授為參將,但漢官們仍然稱其為大學士,在漢官的眼裡,大學士的稱號雖是個空銜,但比起參將來,要赫亮得多。
莽古濟聽了德格類的一番話,沒了主意。
「若真的靈驗,倒不防一試。」
寧完我笑道:「李大人快言快語,說得敞亮。但這是個重大問題,一定要慎重。這樣吧,今天咱們就議到這,一會我去文程先生處,徵求一下他的意見。你們各回各家,人多了不好,別給文程先生添麻煩。」
「正因為我是你們的親弟弟,才這麼勸你們。五哥被懲處,你以為我就好受?還是那句話,眼下咱們能斗過皇太極嗎?你們也不好好看看,大清國上上下下。莫不對皇太極十分崇拜。二哥他們父子,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兄弟,佟養性和他的漢軍旗,還有蒙古各部,無不心悅誠服地聽命於他。皇太極的話在他們那裡,就是聖旨。我不知五哥注意到沒有,自從你御前露刃之後,皇太極身邊的侍衛寸步不離左右,要是五哥在場的話,他們更是萬分警惕,時刻都在提防著你,你能得手嗎?退一步講,你就是得手了,大清國的文臣武將們能放過你嗎?你是以臣弒君,是叛逆,論起罪來,比三叔的還要大。」
「你們就放心吧,不會出什麼麻煩的,用不多久,我就讓他皇太極活受罪。」
「喲,喲,喲。好一個大清國的戶部貝勒,你到是忠心耿耿。連一奶同胞的親哥哥都不顧了?虧你還是我們的親弟弟。」
鮑承先介面道:「完我兄不用說,在下就知道是什麼心病?」
「妹妹說得對。我已經感到了皇太極在步步緊逼,但眼下哥哥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等今天就是為這心照不宣之事而來,如今六部已設,汗王就應南面獨尊。」
晚飯後,寧完我就覺得心中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他捧起書看了幾眼,心不在焉,看不下去,便站起身,到了院中。
劉弘遇道:「明天朝議,咱們就將他請下來,至於獨坐之事,慢慢來。」
「興他皇太極不仁。就興咱們不義,他不是說咱額娘用魘魅術害死了孟古嗎?咱們不能白背這個黑鍋,這回就給他來個真格的。冷僧機當過薩滿,法術大得很,叫冷僧機作法,魘魅皇太極。」
莽古濟一咬牙,發狠道:「哥,咱們明的干不過他,就來暗的。」
寧完我淡淡一笑:「什麼領袖,不過為報答汗王知遇之恩罷了。其實我還有一塊心病,未能消除。」
德格類聽得頭皮發炸:「姐姐,這萬萬使不得,萬一事情敗露,我們可就都成了褚英第二了。」
「十弟,你別生氣,我是說咱們暗中進行,不會有人知道,況且,這件事交給我一人辦,即使將來敗露,也與你們無關。」
眾人進了寧完我的書房,僕人倒上茶退下。鮑承先道:「完我兄今天好膽量,吾等佩服,今晚來,一是表示敬意,二是略表安慰。」
寧完我道:「南面獨尊之事我尚未想好,但最起碼莽古爾泰現在已沒資格在上面與汗王同坐,他已被革去了執政貝勒之職了嘛。」
莽古爾泰也想到了這一點:皇太極對額娘是舊恨,對我則是舊恨加新仇,雖然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還是因一時衝動,叫他抓住了把柄。他對漢官那份寬容,那份優待,而對我這個當哥哥的卻是如此絕情。看起來。以前那些個恭敬都是裝出來的。現在,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眼見著其權勢越來越大,將來能不為他額娘、嬌娘報仇嗎?
「有什麼不能幹的,咱們多給他些好處就是了,事成之後,咱們封他為全國薩滿之首。」
你們要是一鬧,將事情搞僵了,就不好辦了。」
「他能幹嗎?」
眾人一聽這位李伯龍說出了大實話,不禁哄然而笑。
「管用,靈驗得很。」
寧完我笑了:「看來,咱們都是心照不宣啊。」
眾人齊聲說道:「是呀,汗王應南面獨尊,象這樣三人同坐朝堂,實在是不成體統。」
「設六部一事,吾早已向汗王奏請過,汗王擔心眾貝勒誤解,遲遲未能進行。八家各行其是,汗王有時非常難,許多事想作而不能作,完我唯知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大清國若再不設六部,哪還像個朝廷,你瞧瞧張春那副德行,分明是對大清國的藐視。」
只見鮑承先打頭,一群漢官十多名,跟在後頭,進入院中。眾人拱手問候:「寧大學士好?」
德格類和莽古濟二人一時竟不知所措,莽古濟勸道:「哥,你別這樣,別哭壞了身子」
莽古爾泰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他覺得非常委屈,現在,在朝議上,他雖依舊坐在皇太極身邊,但已沒了執政貝勒之權,成了聾子耳朵,配搭。坐在上邊,他感到下面的臣子們時刻在看著他,皇太極在恥笑他,時時刻刻都如坐針氈。
「汗王與大貝勒之間,現在感情甚篤,南面獨尊,涉及大貝勒,汗王怕不會同意。」
「不論如何,不能坐以待斃。不是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嗎?你一個大男人,不能太窩囊了。」
「我們剛才來時,文程先生還在汗王宮中,還用問嗎?文程先生當然贊同汗王南面獨尊了。」
在弟弟和妹妹的眼中,哥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們從未見哥哥流過淚,更沒見過哥哥如此傷心。莽古濟勸道:「五哥,你別哭了,哭得人心裏直難受。」說著,也抹開了眼淚,「十弟,叫你這麼說,咱們就真的咽了這口氣不成?」
鮑承先大聲道:「完我兄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發吾等之不敢發,一言正了朝綱,堪為吾等領袖。」
「怎麼個暗法?」
莽古濟道:「我也聽父汗說過,仁不帶兵,義莫經商,干大事,就別怕這怕那的,事情露了,大不了一死。」
「敗什麼露?除非你出賣我們。」
一位叫李伯龍的說道:「有什麼不同意的,不過是礙於情面罷了。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也是不同意嘛,吾等的作用就是為汗王找個台階,讓汗王順理成章的南面獨坐。」
莽古爾泰是她的支柱,也是她的驕傲,如今哥哥被懲處,她豈能善罷甘休?所以一進屋,便發狠地說道:「五哥,這個皇太極也太霸道了,就這麼將五哥的大貝勒給免了,我看這僅僅是個開頭。他下狠手的時候在後邊呢。」
德格類見他們執意要干,便叮囑道:「此事性命悠關,千千萬萬要小心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