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七十二章 眾貝勒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七十二章 眾貝勒

「到底是文程先生,換了在下,不吃飽我是絕不撂筷的。好,你先吃,我在外面候著。」
此語一出如晴天霹靂,震得大政殿直發顫,眾人驚訝地看著寧完我,同時也看了看坐在上面的莽古爾泰。只見莽古爾泰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看。
寧完我毫不在意,繼續說道:「阿敏屠城,已被圈禁,莽古爾泰貝勒御前露刃,被革去大貝勒稱號。但莽古爾泰貝勒卻仍舊同從前一樣與汗王同朝並坐,此即處罰不公也,阿敏高牆之內有知,當作何想法?阿敏族人又作何想法?既是貝勒了,便應與貝勒同坐,按禮按法。都應如此。」
寧完我淡淡一笑:「奴才啟奏此事之前,已作好了成仁的準備,為了理順大清國的朝綱。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代善見狀,過來拉住他的手:「五弟,還愣著幹什麼,走吧,到咱們應該坐的位置上去。」
皇太極聽罷贊同道:「卓爾克圖貝勒所言正合朕意,林丹汗不滅,草原就得不到安寧。朕此番定要傾全國之兵征討,犁庭掃穴。但林丹汗狡猾得很,一聽風吹草動,便逃之夭夭,所以,此次出兵一定要保守機密,何時發兵,朕自有主張。你們就不要回去了,到時與朕同往。」
侍衛們沖了過來,李伯龍仰天大笑:「如此朝堂,不居也罷。」他喝道:「不勞你們眾位大駕,我自己會走。」他走出大政殿,猛地一頭撞向盤龍金柱,血當時便流了出來。佟養性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李伯龍身邊用手一試,見還在喘氣,連忙喊道:「快抬下去,快叫御醫,這是個忠臣,不能死了。」
範文程本已夾起了一筷子菜,聽寧完我一說,又放下了:「完我兄真的好膽量,你這是捨得一身剮,要把貝勒爺拉下馬呀,范某佩服。不過此事非同小可,你要想好了。」
莽古爾泰牙咬得格格直響,他罵道:「好啊,你個臭奴才,真是牆倒眾人推呀。我告訴你,本貝勒雖然不是執政貝勒,可還是貝勒,我照樣能殺了你。」
佟養性急忙站了出來:「五阿哥息怒,朝堂之上,不可動粗。」
莽古爾泰到底是個直性子。只見他「騰」地站起:「寧完我,你這個臭奴才,給你臉就上鼻樑,你才吃幾天飽飯。就敢欺負起主子來了。」
眾貝勒已怒不可遏,齊聲喝道:「把他推出去,亂箭射殺。」
李伯龍振振有詞:「寧完我作為大臣,有奏事之權,對也好,錯也好,應按規矩處置,即使有罪也應交刑部議定,莽古爾泰貝勒無端侮辱大臣,今後誰還敢言事?」
「正是,在下還要多多請教。」
寧完我稍停了片刻,他是在給自己壯膽:「汗王。奴才以為,莽古爾泰貝勒既然已不是執政貝勒。就不應再與汗王及大貝勒同肩並坐。」
莽古爾泰意識到,自己又被人抓住了把柄,他氣得兩眼直冒火,但卻不敢再說話。
接下來幾天,朝議都是在汗王寢宮舉行的,有一次在大政殿,但佟養性卻不在,直到六天後,蒙古喀喇沁、鄂爾多斯等部等來朝拜,朝議才又定在了大政殿。
薩哈廉帶頭說道:「吾等願尊汗王南面獨坐。」眾貝勒齊聲應和。莽古爾泰萬分尷尬,他恨不能一頭鑽到地里去。
「要解決這一問題非佟養性不可。在眾貝勒眼中,佟養性最大公無私,胸懷坦蕩,他的話有一言九鼎之威力。只要他表態。莽古爾泰就不敢胡鬧,其他貝勒也就敢順水推舟了。」
這句話起了作用:「是啊,這是朝堂,我要是在這把他殺了,便又是一大罪狀。」莽古爾泰冷靜了下來,他鬆開手,「額駙,你來評評理,寧完我以奴欺主,該當何罪?」
皇太極道:「這如何使得?二位是兄,朕是弟,兄居弟下,同樣不成體統。」
皇太極也沒有料到他會將這麼重大問題捅出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卓爾克圖的話音剛落,寧完我走了出來:「汗王,奴才有話要說。」
「好了,別來這些個客套,咱們這就走。」
李伯龍卻毫不客氣地頂了回來:「大貝勒不要為其開脫,臣之所以參加大清國生員考試,是因為臣親見汗王之仁德。然大金建國已十余年,朝堂上毫無規矩,簡直就像打家劫舍的山寨,臣感到羞恥。」
「五阿哥,你先回去,聽我慢慢給你理論。」
皇太極在御座坐下,大貝勒代善、貝勒莽古爾泰分左右坐定。眾貝勒眾大臣跪拜后,喀喇沁部卓爾克圖貝勒奏道:「大汗,林丹汗被重創后,正糾集殘部,暗中積蓄力量,企圖東山再起。
夫人無可奈何地一笑:「還敢少了你寧大人的?」
莽古爾泰被他激怒了,他一步跳下台階,直奔寧完我而去,一把薅住了寧完我的前胸:「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李伯龍一臉怒氣:「大政殿乃大清國的龍廷,莽古爾泰貝勒咆哮朝堂,目無汗王,當治其大不敬之罪。」
「完我兄是為莽古爾泰貝勒之事來的吧?」
鮑承先發話了:「大貝勒能以國事為重,高風亮節,令吾等漢臣敬佩。大貝勒在上,請受我等一拜。」殿中所有漢官,包括範文程一齊給代善跪拜。
「對不起嘍。弟妹,也得給在下備上一碗吧。」
寧完我衝著代善,又是一個響頭:「謝大貝勒恕罪之恩。」叩罷站起,眾人發現他的前額已經紅腫。他大聲奏道:「如今我大清國六部已設,國體日趨完善,但汗王賞罰尚不分明,此奴才之所以要言事也。」
大家順聲望去,只見李伯龍已走上前來。這位李伯龍是大清國第一批錄取的生員,已年過三十,在範文程手下當個書記,朝議上只是低頭記錄,平時很少講話,誰也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代善當即站起:「額駙所言,正是吾意,有關並坐之事,我早已與汗王在私下議過。汗王以為,既已並坐,何必拆分。否則,讓臣子們看了,還以為我們哥幾個不合呢。今天,既然寧完我將這一問題提了出來,我看就按額駙說得辦。來人,將我的座椅搬到下面去。」
佟養性返回大殿,環視著眾貝勒,眼光中滿是責備。眾貝勒覺得對李伯龍有些過分,都低下頭不再吭聲。佟養性道:「汗王,各位阿哥,關於三大貝勒與汗王同肩並坐一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還是汗王主動提出來的吧,這是汗王對兄長的尊敬。但如今大清國國勢日益強盛,漢人歸附日眾,國事越來越繁雜,完善國體,理順朝綱,已成為當務之急。所以前幾天才有成立六部之舉。養性入金之前,生活在漢人中間,漢人講,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一說法有沒有道理?我看有,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佟家有人丁千口,主事者唯養性一人爾。吾與先汗少年相交,先汗主張參漢酌金。養性以為,二位貝勒與汗王並肩同坐之狀況,已不合時宜。養性掌管漢軍旗,漢官及漢人士兵對同坐一事議論紛紛,以為不倫不類,不成體統,不合朝綱。我們既然真心擁護汗王,就應以汗王為尊。李伯龍的話說得重了些,但仔細琢磨卻不無道理,我們這是大清國,不是山寨,汗王不是山大王,眾貝勒也不是小頭領,一切都應合法度。寧完我今天提出了一個人人想提,人人又都不敢提的大問題,養性以為,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此朝綱之要旨也。所以,同肩並坐一事,我看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請大貝勒及莽古爾泰貝勒三思。」
臣以為,他畢竟是成吉思汗之後,許多蒙古人視他為正統,而且,他手裡還握著象徵著皇權的傳國玉璽。他與明廷狼狽為奸,是我大金最大之禍根,請大汗速速發兵,全力剿滅之,不能讓他死灰復燃。」
範文程從汗王宮中回來,正在用晚飯,寧完我進府了,他見範文程低頭吃得正香,笑道:「怎麼這麼晚了,汗王不管飯?」
佟養性剛要說話,就聽又有一人高聲喊道:「臣李伯龍有話要說。」
李伯龍毫無懼色,他反駁道:「不是嗎?朝堂之上,君臣不分,未經汗王允許便狂呼亂喊,甚至要動手殺人,哪裡看得到一點點王法,不是草寇又是什麼?」
侍衛們一齊上前,將李伯龍抬了下去。
皇太極微微一笑:「寧完我今天又要說些什麼?」
「說吧,下步棋你想怎麼走?」
蒙古各部最擔心的就是林丹汗重新崛起,他們視其為草原上的一條惡狼,一旦強大起來,便會四處侵害,現在見皇太極下決心征討,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們叩謝道:「謝大汗的庇佑,吾等定當一馬當先,為汗王前驅。」
「不用,你坐你的,咱們邊吃邊聊,也許我還能多吃點。」
寧完我一拍大腿:「對呀,額駙今天在朝議上態度不就很明朗嗎?我這就找他去。」
代善知道他要說什麼,便先表態道:「你說嘛,本貝勒不罪你。」
「嘿,這個寧完我,天天言事,天天奏本,今天倒好,奏到汗王頭上了。」眾貝勒面面相覷,悄聲議論開了。皇太極也一愣:「這個寧完我,他想說什麼?朕如何賞罰不明了?」他厲聲喝道:「寧完我,你講,講對了朕有賞,若是胡說八道。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一死而已。這一想法,我早就跟汗王說過,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哪有三個人同坐朝堂的,此事遲早得解決,總要有人先出來說話,為了大清國。在下願冒此風險。」
寧完我今天十分莊重,他雙膝跪倒,向汗王及眾貝勒行了大禮,頭磕得咚咚直響:「奴才今天先要請汗王及眾貝勒恕我無罪,才敢說話。」
「那就打擾了。」
眾貝勒大怒,岳託先罵道:「李伯龍,你個混帳東西,竟敢侮辱我等為土匪草寇,你活得不耐煩了吧?」
「你急什麼,據我所知,大貝勒早有尊汗王獨坐之意,但礙於莽古爾泰,他不好說話。我們倆分頭行動。你去額駙那,我去岳託、薩哈廉處,讓他們將此意滲透給大貝勒。在朝議上。你不要提及大貝勒,到時大貝勒自會主動說話。有佟養性的鼎力,有大貝勒的主動退位,不怕他莽古爾泰不下來。」
二人莫逆得很,根本無須客套,範文程邊吃邊讓道:「坐吧,管飯是管飯,可在汗王面前,怎麼好狼吞虎咽的,不過象徵性地吃點就是了,哪裡能吃飽。」
范夫人嗔怪道:「再忙也得吃完飯吶,快給老爺備碗參湯過去。」
「先生,莽古爾泰已被革去執政貝勒之職,可眼下仍然與汗王及大貝勒同肩並坐,在下以為不妥。所以,我想在下一次朝議再奏一本,將莽古爾泰請下來。」
二人進入書房,範文程道:「三尊佛現在剩下兩尊,莽古爾泰被革去執政貝勒,正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最佳時機。但莽古爾泰性格暴烈,有可能當即爆發。其他貝勒未必敢為你講情說話。此事涉及汗王,汗王又不便表態。搞夾生了的話,你搭上條命不算,將來要想再解決這一問題怕就難了。那就等於幫了汗王的倒忙。」
「先生高見,吾不及也,在下佩服。」
代善道:「莽古爾泰脾氣暴躁,人所共知,李伯龍不要計較。」
範文程乾脆撂下筷子不吃了,他穿鞋下地:「走。咱們去書房談。」
「不瞞先生說,剛才鮑承先、高鴻中等十幾名漢官一齊到了寒舍,他們都想趁此機會理順朝綱,李伯龍更直接,他想一併將大貝勒代善也請下來,我覺得此事重大,所以特意前來請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