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五百五十二章 殺出京城
他們是丁遠肇、鬼伯、許德忠、周喜。
田見秀面色一變。丁雲毅？丁雲毅！隨即他又大喜，自己竟然抓到了丁雲毅的結拜兄弟？
城門口站著幾十個賊軍，他們心不在焉的朝城裡看著，那些弟兄們現在怕都在城裡逍遙快活吧，偏偏要留自己在這守著。
田見秀嘆息了聲，揮了揮手讓人把鬼伯帶了下去。他在那裡沉默了會，忽然又問王清衡道：「為什麼你們之間的差距那麼大？你說，如果你落到了丁雲毅的手裡，他會怎麼對你？他會念著親戚的情面不殺你嗎？我想，恐怕他不會放過你吧？」
隨即在妻子陸氏靈堂前自縊，被家人救下后，賦詩明志：「誰言信國非男子，延息移時何所為？」向皇宮方向跪拜號哭，縱身跳入龍泉巷的一口古井中。他是內閣輔臣中唯一的殉難者。
早先投降的太監曹化淳引導李自成和他的隨從人員牛金星、宋獻策、宋企郊，從長安門進入大內，紫禁城就這樣易主了……
官員們死節的死節了，投降的投降了，可還有幾個人，卻不得不忍受著痛苦。可是再痛苦他們也必須要活下去，因為這是皇帝陛下命令他們的！
鬼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他狠狠的衝著王清衡啐了一口：「你也配稱是丁家的人？」
他連自己的命都根本不在乎了
老瘋子滿臉都是污垢，看著賊軍傻兮兮的笑著，嘴裏一動一動的，也不知道在那裡說些什麼。
「我是永昌陛下麾下的權將軍田見秀，你認得我嗎？」田見秀緩緩說道。
賊軍大驚，紛紛拔出兵器朝丁遠肇三人圍了上去。
他們必須要出京城，必須要找到武烈王丁雲毅！
丁遠肇朝前沖了一步，咬牙便沖了出去。他不敢回頭，一步也不敢停留。他知道鬼伯他們留在這裡會面臨什麼，但現在，自己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許德忠和周喜從腰間抽出了短刃，猛然一刀扎了出去。
駙馬都尉鞏永固、新樂侯劉文炳，十八日接到皇帝的密詔，趕到宮中，崇禎問他們能否為自己巷戰抵擋賊軍，兩人告訴他已經毫無可能。崇禎說：到此地步，朕的意志已定。
大學士范景文眼見大勢已去，感嘆自己身為大臣不能為天子出力，深深愧疚，從此絕食。十九日京城陷落，傳聞皇帝駕崩，或者說已經「南巡」，嘆息道：「不知聖駕所在，只有一死，來報答陛下。」
李自成
牛金星對待這批前來等候錄用的官員，也很蔑視，用手摸著他們的頭頂，口中「一雙」、「兩雙」的報著數目，如同對待牲口一般。
田見秀讓自己的部下安靜下來：「你很勇敢，你叫什麼名字？」
李自成從西長安門入，彎弓仰天大笑，自恃百發百中，射長安牌坊，說道：「若射中間字上，天下太平。」誰想卻一箭射在瓦楞內。
賊軍經此變故，一下大亂，但隨即便清醒過來。刀槍招呼著就朝許德忠和周喜砍了上去。
然後，他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們為了大明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沒有什麼比自己投靠的主子譏諷自己更讓自己難堪的了，可在這些賊軍面前，王清衡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李自成對他根本不屑一顧：「你身負重任，既不堅守京城，又不為皇帝殉節，厚著臉皮來見我，為什麼？」
老百姓們照常開門，街上的行人站在道路兩旁觀看，寂然無聲，只聽得盔甲與馬蹄的聲音，他們似乎對這一天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個臉上都寫滿了麻木和冷漠……
老瘋子一張嘴，嘴裏只會發出「荷荷」的聲音，他身後跟著的小夥子笑著說道：「軍爺，這老瘋子一直在京城的，不會說話。」
宋獻策趕緊說道：「射在溝中，以淮為界。」
後來有目擊者這樣描述他們的醜態：「平日老成者，乖巧者，負文名才名者，嘵嘵利口者，昂昂負氣者，至是，皆縮首低眉，直立如木偶，任兵卒侮謔，不敢出聲。亦有削髮成僧，帕首作病。種種醜態，筆下不盡繪。」
十九日臨近中午時分，北京城內人聲鼎沸，戰馬嘶鳴，賊軍大隊人馬進城。這些賊軍疾馳而過，他們身穿白衣，頭戴青色帽子，手上拿著勁弓，夾著長箭，腰上拴著短棍。
田見秀面色再變，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硬骨頭的人。
田見秀搖了搖頭：「王清衡，你岳父為什麼要跑出去那？」
這些昔日八面威風的官僚，如今好像囚犯一樣坐在地上，聽憑賊軍士兵的戲弄侮辱。
鬼伯是親眼看到這兩條年輕的生命
王清衡垂著腦袋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敢說。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大多數官僚貪生怕死，卑躬屈膝地賣身投靠新朝，追求榮華富貴。大學士魏藻德、陳演等領袖人物，在李自成入主紫禁城的第二天，就前往拜謁，表示改換門庭之意。
「哦？小子，你別騙我，眼下義軍進城，你們是不是想趁機溜出城去啊。」小頭目斜著眼睛說道。
他們從黎明一直等到黃昏，都沒有受到召見，饑渴疲憊之極，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上，醜態百出。李自成對這批降官十分反感，對牛金星等人說：「官員們在城破之日能夠為國殉難的就是忠臣，怕死偷生的都是不忠不孝之人，要留他幹什麼……」
其他投降的官員一千二百多人，按照賊軍的布告，身穿青衣，戴著小帽，前往會極門集合，自報姓名、職銜，等待牛金星的錄用。
鞏永固回答皇帝：「我們在家中堆積了柴草，決心全家自殘，報答皇上。」鞏永固回家后，在牆上寫了八個大字「世受國恩，身不可辱」。當時妻子安樂公主已經自縊，鞏永固和子女五人自殘而死。
許德忠忽然眨巴了下眼睛：「我倒有個辦法，以前我曾經見過一個瘋子」
鬼伯心中一喜，丁大人跑出去了？丁大人真的跑出去了？那麼自己就算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他冷笑著道：「你想知道嗎？我偏偏就不告訴你！」
偽將李牟，副將田化龍、李岩等，分將各兵。
街頭上亂成一團，到處都能看到賊軍，怎麼才能夠衝出去？鬼伯想了許久也都沒有想出辦法來。
田見秀把目光重新投到了鬼伯身上：「鬼伯，我知道你是一條好漢，我不忍心傷害你，可在這裏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你很快會被押到陛下那裡。我勸你一句，你的骨頭再硬在汝侯面前一點用都沒有。你見到他，就會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些說的。」
丁雲毅，丁雲毅，他會來到京城為所有的人報仇嗎？
點完數目后，挑選九十多名，送往宋企郊處聽候差遣。其餘的都押往劉宗敏處等待處分。劉宗敏、根本沒有心思審問，把他們關押起來。這些官員身穿囚服，飢腸轆轆，顧不得體面，撿起士兵丟棄的食物往嘴巴
「老瘋子」丁遠肇，小夥子許德忠和周喜，一點點的朝那走去，只要能夠到城門那，也就看到了衝出去的希望。
牛金星又說道：「中其下，當中分天下。」
其實在相術上來說，瓦楞內為空虛之處，一旦成空，乃必亡之兆耳。
「軍爺，軍爺，快來看瘋子，快來看瘋子啊。」左邊那個大些的小夥子全然不怕賊軍，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說到這，他朝城門那瞥了一眼，一指：「你看，那有一堆馬糞，我讓他吃給你們看！」
他們的身子不斷的抽搐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可他們四目相交，嘴角全都露出了微笑。
許德忠瘋子一般的撲向了離自己最近的賊軍，而周喜則用力將丁遠肇朝前一推。
李自成這才開心起來，投弓而笑。太監王德化率內員三百人，先迎于得勝門，這位崇禎曾經重用的太監，卻做出了最無恥的行徑。
正在這時，忽然看到兩個歲數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嘻嘻哈哈的在那驅趕著一個老瘋子，還不斷的從地上揀起泥土砸著，這一下頓時引起了這幾十個賊軍的好奇。
「軍爺，您這是說哪的話？」小夥子一點也不害怕：「義軍進城之前，這裏原先的軍爺都認得這個老瘋子，你猜我們怎麼著？我們經常趕著他出去吃牛糞。」
李自成頭戴氈笠身著縹衣，乘烏駁馬，擁精騎百余，由得勝門入，轉大明門。偽軍師宋獻策、偽內閣牛金星及宋企郊等五騎從之。
丁遠肇的身子一下怔在了那裡，是誰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對於這種朝秦暮楚之徒，李自成根本不屑一顧，命令士兵把他囚禁起來。魏藻德還不死心，透過監獄的窗子，向外喊話：「如果用我，什麼官都可以，為什麼拘押我？」
一瞬間，鬼伯知道賊軍為什麼會認出丁大人了。是他，是這個丁大人的女婿無恥的出賣了他！
吼聲中，揮舞著一口單刀的鬼伯不要命的殺了出來。
過去從來沒有人看得起他們過，可現在他們卻終於做了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死了，也值得了。
次日獲悉「國難」，抱頭痛哭，拿了印信、官帽、官服，前往吉安會館，祭拜文天祥，題寫絕命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今日騎箕天上去，兒孫百代仰芳名。」隨後自縊而死。
「是啊，你也配稱是丁家的人？」田見秀居然非常贊
等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捆綁住了，身上很多傷口，但卻並不致命。而站在他面前的是，卻是一個面色陰沉的賊軍頭目。
賊軍們朝城門那看去，果然有堆馬糞，「轟」的一下所有人都笑了出來，不自覺的讓出了一條道路想看老瘋子的笑話。
「老子沒有名字，老子就叫鬼伯！」鬼伯「哈哈」大笑：「你認得武烈王丁雲毅嗎？老子就是他的結拜兄弟！」
「老瘋子，叫什麼名字那？」領頭的一個賊軍小頭目笑著問道。
妻子怎麼樣了？丁遠肇不知道，但他沒有去想，和陛下臨終前的囑託相比，妻子又算得了什麼？
冷汗從王清衡的額頭落了下來，他知道以丁雲毅的性格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可現在自己還有什麼選擇？自己已經走了這一條路，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射之，誰想到又不中，只中「天」字下，李自成悶悶不樂。
他緩緩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鬼伯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對丁遠肇一揖到底：「丁大人，看來只能委屈你了。」
丁遠肇的懷裡還揣著陛下的聖旨，他知道，這個時候的陛下一定殉國了。沒有誰的內心比他更加悲傷，沒有誰比他更想和皇帝一起殉國，可他一定要活著見到自己的兒子。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十八日率領御史上城巡視，遭到太監阻擋，歸途遇見同僚吳麟征，握手揮淚，互相鼓勵，誓死國難！
鬼伯這個時候又說道：「田見秀，你現在要麼把我殺了，要麼把我送到劉宗敏那裡去，看我大明的臣子，是不是都和王清衡那樣的貪生怕死！」
李國楨沮喪得無話可說，連聲稱呼李自成為「陛下」，吞吞吐吐地說道：「陛下應運而興，我願意用餘生為陛下效勞。」人居然厚顏無恥到了這個地步！
「汝侯？汝侯是誰？」鬼伯問了一聲。
而劉文炳全家也自殘而死，年已九十多歲的祖母，投井而死。
像他們這樣殉節的還有惠安伯張慶臻、東宮侍衛周鏡、宣城伯衛時春、陽武侯薛濂、兵部侍郎王家彥、刑部侍郎孟兆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義渠、太僕寺丞申佳胤、太常寺卿吳麟征等人。
李自成訓斥道：「你受到皇帝重用，應當為社稷而死，為
魏藻德恬不知恥地說：「臣在內閣三年，皇帝不聽我的話，以至於有今日的下場。」
「劉宗敏？我知道他是什麼東西了。」鬼伯忽然放聲大笑：「可不就是那個被我家武烈王殺怕了的劉宗敏？哈哈，跳樑小丑居然也稱侯了。」
「大胆，混帳！」那些賊軍一齊大聲叫了起來。
他定了下神：「你們為什麼那麼不要命的要保護丁遠肇逃出去？我已經派人去追捕了，他跑不遠的，你還是儘早說了吧。」
但並不是人人都如他們這般無恥。
這個聲音再次響起。
第一次被人叫成「軍爺」。賊軍頓時大起興趣，笑嘻嘻的圍住了朝他們走來的老瘋子。
「永昌？那是個什麼東西？」鬼伯還在笑著：「我只知道當今的皇上是崇禎陛下！」
鬼伯竟然裂嘴朝他笑了一下。
許德忠和周喜從來也都沒有練過武，怎麼會是這群如狼似虎的賊軍對手？不多時兩個人就被砍倒在了血泊之中
敵人一刀一刀落在了他的身上，可鬼伯卻絲毫不怕，殺吧，殺吧，只要殺不死我，老子就要一直站在這裏。
「走啊，丁大人，走啊！」
取得了北京的李自成，意氣風發，一個諾大的王朝，就這樣毀在了自己的手中，這也許是他過去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但現在一起卻都成為了真實的事情！
賊軍剛剛進京，眼下京城裡亂成一團，趁現在跑出去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就在這個時候，後面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喝：「丁大人，你難道還想跑嗎？」
丁遠肇的臉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他到現在還在想著皇上：「皇上已經殉國，我便是受了這麼一點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李自成勃然大怒：「你辜負你的君主，我為什麼要用你這種沒有忠心的人？誤國奸賊難道還想求生嗎？」
「不要讓他跑了，他是前兵部右侍郎丁遠肇！」
猛然，又是一聲怒喝響起：「澎湖十六英全數在此！殺賊！殺賊！！殺賊！！！」
「他也是權將軍，叫劉宗敏。」田見秀耐心的回答道。
忽然，一悶棍落到了鬼伯的頭上，鬼伯身子踉蹌了下，一下暈倒在了地上。
在身後賊軍的隊伍里，王清衡畏懼的站了出來：「回將軍，我真的不知道啊。」
負責守衛京城的總指揮、京營總督李國楨，臨陣脫逃，求見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