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暗之淵卷
第二十一章 西之玫瑰
「我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所帶來的生死離別。」
抬起了原本在西瑪背臀之間遊走的右手，用食指輕輕一勾，主卧的大門立刻悄無聲息地緊緊關上了。雙臂懷住了因訓練而健康豐滿的胴體，陳燁猛然一把將西瑪壓在了陽台的金屬欄杆上，將手掌探進了漆黑的制服長裙之中。
望著陳燁的面孔在月光照耀之下，又透出了一種大理石般的精緻和堅毅，西瑪開始慢慢接受了胖子的擁抱，身體不再因為那脊背上的溫柔撫摸而顫慄。
「以萬能神聖之靈的名義，祈求一切驅逐邪惡的聖焰，將神聖之光輝降下，賜予我凈化邪惡的火劍！！！」
披散在肩上的金髮就像是在火焰中燃燒，小女孩那寶藍色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層地獄的色彩。踩著無數十字軍的屍體，拉尼娜如同在自己的死亡花園中散步，嘴角掛著一絲攝人魂魄的笑容。
「結界已經毀滅了……」
「遵命，我的殿下。」
聽到了喬斯特的大喝聲，史東不由渾身一顫，面色像死人般灰暗。面對由一位君王帶隊的血族軍隊，以現在的力量來戰鬥只能是死路一條，急得火燒眉毛的史東剛想轉身逃向秘道，一隻粗壯有力的大手卻按在了他肩膀上，面色鐵青的喬斯特死死抓住了主教，目光卻像是被吸在了監視器上。
聽著那近乎慘叫的聲音，高級審判官喬斯特額頭上頓時爆出了青筋，嚇得史東立刻停下了顫抖的禱告。幾名穿著紅袍的修士聽到了審判官的吼聲，立刻向前邁過了幾步，隱藏在兜帽中的雙眼閃動著寒芒。
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紅酒，陳燁轉頭凝視著西瑪，清楚捕捉到了無法隱藏的恐懼。看來就連狼人都無法擺脫這個小女孩的陰影，胖子不由在心裏長嘆一聲，為什麼自己跟世界上最麻煩的女人這麼有緣分。
只要短短的一瞬間，拉尼妮就可以燒光陳燁所擁有的東京，龍若琳所能做到的東西，她同樣可以做到。
痙攣的身體頓時蜷曲了起來，西瑪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般，緊緊抱住了陳燁壯實寬厚的身體，沒有任何修飾的指甲在他背後的衣服上留下了十道凹陷。
在聖靈之中主天使級的品階，相當於異民十三血階中的十至十二階，可謂是極其強悍的存在。為了維持教會在紐約這個美國重要城市的存在，歐洲本部特意派遣了三位可以與主天使級聖靈合體的騎士作為隊長鎮守，但為了應付之前紐約街頭的混亂局面，卻讓史東不得不派出另外兩人，造成了教會本堂的力量薄弱。
怒視著大主教的喬斯特，終究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儘管眼前這已經是一個被嚇破了膽的廢物，但他畢竟還是一個擁有力天使（Virtues Angle）品階的主教。現在已經面臨血族圍攻的情況下，哪怕是這個廢物只能放出權戒上附著的那個神術，多少總還是一點幫助。
到處是妖艷刺眼的紅色，血液和肢體碎片布
「君王的領域！！！」
原本靠著聖靈之力在空中飛翔，想要一劍斬過去的計劃，卻在半路上莫名其妙地被打斷了。不明就裡的騎士剛剛落下地面，腳骨處傳來了的劇痛卻讓他發現了事實，這種衝擊力簡直像是從高樓墜落般猛烈。就像是沉重數倍的身體，活生生將他整個人從空中拉下，兩條腿骨在重力的折磨中發出了清脆的折斷聲。
對於出身狼人普通氏族的西瑪來說，根本不能想象現在事態進展的地步，說出這些話的西瑪聲音中帶著輕微的顫抖。原本只是爭奪東京這座天然無主良港的爭鬥，現在的事態卻已經開始失控，隨著越來越多異民權貴的介入，帶來了濃重的血腥與殘忍。
高溫的銀水濺到了大理石地面上，在呲的一聲輕響后冒出了刺鼻的白煙，史東漸漸軟倒跪坐在了地上，雙眼中滿是癲狂和恐懼。撒旦的婊子、鬼公主、歐洲最瘋狂的血腥娃娃，哪怕是這些綽號加在一起，都無法形容拉尼娜恐怖的十分之一。
秘銀製成的大門突然染上了一層紅暈，就像是赤色的瘟疫般吞噬著銀色的光芒，轉眼間，裝飾在門上的十字架和聖紋已經化成了一團熾熱刺眼的火焰。
說到這裏的狼人女騎士突然低下了頭，面色頓時顯得有些暗淡，胖子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女孩。這個像是大理石雕像般剛毅，美麗而又倔強的女騎士，第一次現出了柔弱與無助的神情。
那是「常世結界」，一個完整的鏡像代替了原來的空間，直到法力消散之前，普通人根本無法察覺所發生的異變。教堂連同其中的所有成員已經被送入了異空間，進入了一個不知在哪道夾縫中的空間。
強忍雙腿折斷時的劇痛，用手中長劍支撐起身體的騎士，驚恐地看著周圍變成黑白一片的世界。那彼此重疊在一起的殘影，就像是由無數個畫面構成的平行世界，緩慢地在他眼前移動著。
一雙柔荑緊緊抓住胖子的衣領，充滿陽光氣息的香氣充滿了他的鼻腔，神情有些激動的西瑪跨前了一步，幾乎貼近了他的懷中。危險在西瑪心底激起了滔天的波浪，被訓練以及騎士規則所禁錮的感情，第一次在女子的臉上徹底地表露無遺。
在黑暗中盤踞多年的異民貴族早已經擁有了無法想象的勢力，就像是一根巨樹般，將枝蔓伸向了異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擁有數百萬臣民、十數萬軍隊、無數附庸家族的這一勢力，由他們所組成的棋局，絕對不是像胖子這樣的角色可以隨意參与的。
「Lanina Von Friedrich！！！！！」
「是因為害怕和親人的離別？」
「這幫異端！！！史東，趕快命令加格斯隊長退回來！！！就算他有主天
留下了一連串銀鈴似的笑聲，漆黑的死亡公主在無數惡魔的護衛下，繼續在血海屍山中漫步，只留下了一地的破壞和殘骸。
隨著這個簡單的動作，身姿輕盈的騎士猛然朝下一頓，身前的空氣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像是一堵無形的牆壁，將他生生地拽向了地面。
「今天是星期日，你的主正在度假呢。」
身邊的喬斯特憤怒地揮舞著手臂，而靜等主召喚的史東呆坐在地上，一臉的空洞和絕望……
「我知道，是為了當間諜，需要的時間再朝我腦子裡灌上幾顆銀彈。」
兩人身邊的監視器上清楚顯示著騎士們是如何地被分割包圍，勉強還擊的士兵們立刻被血族的彈雨所壓倒，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施放神術的騎士，瞬間就會被一片赤紅潮水般的血術所淹沒……
「你真是個藝術家。」
就像是要把胸中的陰鬱徹底掃空似的，胖子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用手指撫摸著西瑪那頭墨玉般光滑柔順的長發。就算出身於尚武為榮的狼人氏族，表面上再剛強，畢竟從骨子裡她還是一個女子。
夾雜著幾許雪花的畫面中，主天使加格斯已經被幾枝銀矛架在了空中，包裹在身的聖焰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隨著他那不停顫抖的身體，混濁的血液順著矛身上的花紋狀血槽汩汩而下，就像是漆黑的泉水不斷流淌。
「她睡著了嗎？」
「很好。」
「我是個騎士，死亡對我來說是諸神的恩惠，特別是為了信念而死。」
數百禁衛軍結成了厚實的陣形，在二十名親衛的簇擁下，穿著黑色絲裙的拉尼娜就像是被惡魔所供奉的公主，行走在地獄的劫火之中。長長的裙尾拖在赤紅的大理石走廊之中，吸食著亡者的血液，留下了綿延的痕迹。
「還是害怕別的東西？」
手持著漆黑飛翼盾牌、身披漆黑鱗甲的血族禁衛軍，彼此用大盾結成了一道厚實的防線，就像是黑色潮水般湧進了大廳。從天而降的血族輕易撕開了原本就不算密集的防線，十字軍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只能選擇節節敗退。短短十分鐘不到，像惡魔般強悍敏捷的血族士兵，已經將戰火從教堂的外圈燒到了中樞。
普通的小人物根本無法與大潮對抗，無論異民、還是人類，弱小的存在只能選擇隨波逐流。所謂弱者可以在瞬間逆轉頹勢的情節，只存在於街頭巷尾流傳的奇幻小說中，那是滿足幻想的橋段，而不是真實的可能。
究竟是害怕面對這個曾經被稱為「大姐頭」的女孩，還是害怕過往那段讓胖子瘋狂的回憶，其中原因，就連陳燁自己都不清楚。過去的日子就像是朦朧而又溫暖的池水，在水底之下，卻隱藏著令胖子靈魂深處為之顫慄的陰影。
只要在這片領域的範圍之內，某一項自
如負傷野獸般發出凄厲的吼聲，喬斯特猛然伸開了雙手，鮮紅的法袍和綬帶立刻隨著吼聲在空中劇烈地舞動！！！
「我就知道是這個美妙的結果。」
「主啊，騎士副隊長格拉得大人竟然就這樣死了？他可是相當於八階異民的能天使啊！！！啊，主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竟然派出了一位君王！！！這幫該死的異端，竟然隱藏了一位我們不認識的君王！」
跟在他身後的幾名十字軍士兵，就像是被光翼所鼓舞般，齊聲吶喊了起來。這就是教廷與異民相對抗的力量，騎士可以按其自身實力高低，呼喚天使的聖靈與之合為一體，成為一位為至高神對抗黑暗的戰士。
不遠處的台階上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這個滿臉血污的騎士雙手擎著手中的長劍，全身散發著蒼白的光焰。短短一瞬間，光焰如同沸騰的流水般，在他身後的光影中形成了一對扭曲的光翼。
「拉尼娜，令人敬畏的鬼公主……」溫柔低沉的聲音中，西瑪走到了陳燁身後，雙手略顯緊張地絞緊了裙角，「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穿過了厚重的空氣，劇烈摩擦而產生的高熱燒灼著鍍在外層的純銀，滾燙的彈頭呼嘯著掀開了堅硬的頭蓋骨。被擊中的十字軍就像是被鐵鎚砸中一樣，僵硬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隨著四散的腦漿和骨渣一起摔落在了地上。
「從你上次替我迎向源氏的騎兵，我就已經知道了……」面對著溫柔如水的西瑪，胖子只能老實地閉上了嘴，謹慎地選擇著自己的台詞，「但是，我是個膽小鬼，在沒有足夠力量可以保護他人之前，我不想再看見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將小手放在唇前，拉尼娜伸出小舌頭舔弄了一下粉嫩的指尖，看著倒在騎士腳下的幾具盔甲殘骸。黑灰和鮮血就是剛剛那場血戰的證明，看來正是眼前這個高大的騎士，幹掉了這支十人的先導部隊。
先是光潔如鏡的盔甲表面上突然出現了無數的細紋，然後整件盔甲像紙殼一樣迅速塌陷，鋒利的碎片如刀子般割碎了肉體，失去最後一道束縛的肋骨頓時像利劍般透身而出，如扯碎的破抹布一般凄慘的騎士剛想嘶喊，空洞的喉嚨卻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耳邊傳來了西瑪拚命壓抑住的喘息，緊緊吻住女子紅唇的胖子，擁住西瑪的他，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安靜與平和……
對著那位飛身撲來的天使騎士，巴特茲伸出了右手，那動作看起來是如此的緩慢。瞬間，整個世界失去了控制，所有事物都拉出了層層重疊的殘影，化成了黑白的一片。
史東和喬斯特並排站在裝飾精美的聖壇之前，看著
望著面前的騎士，嬌聲發笑的拉尼娜伸出了小手，就像是在討要糖果的小女孩。發現了被眾人所保護的小姑娘，手中的長劍燃起了炙熱的火焰，騎士身後繪著聖光十字的白斗篷在空氣中舞動，朝著這裏猛撲而來。
想起了拉尼娜所開出的條件，胖子的眉頭微微一跳，就像是被人直接用利刃插進了心尖。自從血夜過後，想盡辦法去恢復月色記憶的舉動卻嘗盡了失敗，胖子幾乎不敢去面對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月色，儘管依舊聞得到那熟悉的蘭香，他還是選擇了逃避。
「我沒想到，一向視戰死為榮譽的狼人也會有害怕的東西？」
「好濃的血腥味啊，那個爆彈小蘿莉現在肯定是在大殺四方。」
猙獰的神情扯動了嘴角，咬緊了牙齒的喬斯特死死瞪著屏幕上的小女孩，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頓時抓出了一片血紅。畫面上的金髮小女孩突然抬頭望向這邊，露出了天真甜美的笑容，五指輕輕一探，監視器的屏幕便已經是一片花白。
「萬能仁慈的主，請拯救……」
「Powers Angle，能天使級別的火焰，真是美妙。」
隨著男子緩緩抬起的手掌，騎士所承受的重力瞬間被逆轉，就像是一具飄在空中的人偶。巴特茲揚起了嘴角，漸漸收緊了五指，騎士身上所承受的重力頓時隨著他的動作而不停地增加。
赤紅的血雨四處飛散，在點綴著銀燈的天花板上繪出了一朵盛放的牡丹。拉尼娜那雙點綴著蝴蝶結的黑色皮鞋，踩碎了落在地上的屍體碎塊，小手輕輕拍了拍巴特茲的手臂。
「歌唱吧，我的夜鶯……」
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巴特茲露出了興奮而又殘忍的笑容，畢竟在和平的現在，想要有一個殺天使的機會，實在是很難。只要幹掉眼前這個已經天使化的騎士，與他合體的那個天使聖靈同樣會被消滅，鮮血也能用來取悅自己身後無比尊貴崇高的主人。
「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捲入這場令人不敢相信的風暴之中，但你千萬要小心。」
「見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閉嘴吧，史東，你用這種聲音來向主求助，簡直是一種褻瀆！！！」
留在這座教堂的將近200名十字軍士兵，加上35名以上的騎士結成的防線，竟然連十分鐘都撐不過。「常世結界」將整座教堂化為了異空間，求生通訊手段全部失靈的他們，就連起碼留下一個警訊的機會都沒有。
隱約感覺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西瑪還是微微一點頭，伍夜蓮自從和胖子他們一起住入這間豪華套房后，就莫名其妙地在客廳中陷入了深度的睡眠。蜷縮在沙發中的「午夜睡蓮」緊緊抓著枕頭，就連胖子大聲呼喚她吃晚飯，都沒能讓她睜開緊閉的眼帘。
屠戮征服了數百個異民氏族部落，同時在東歐那場雙方秘
用秘銀製成的大門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裝飾在上面的十字架和聖紋散射著強烈的銀光，那純凈的白色就像是電光般在聖紋間不停跳躍。每次銀光閃動之間，都會將整個大廳映得一片慘白，但無論光芒如何地掙扎，輝煌過後還是會留下一大片詭異的黑暗。
「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原因，巴特茲！」
「這個撒旦的婊子！！！」
一個穿著古典式漆黑長裙的嬌小女孩出現在了畫面中央，微笑地看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色騎士，如同欣賞著一隻被銀針釘住的蝴蝶標本，讚歎似的拍起小手。
「巴特茲！！！我要他的血！！」
「這些該死的畜生，究竟為什麼會攻擊我們的教堂……他們難道不顧遁世條約了！！！」史東的話還沒說完，屏幕上已經爆出了一團鮮紅的血霧，看著被炸成碎肉的能天使，主教的面孔頓時抽搐了起來，痙攣的五指緊緊捂住了胸口。
「用天使的鮮血來化妝，絕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顏色。」
眼前這個一身街頭混混裝扮的血族竟然是一位君王！！！怒視著屏幕上巴特茲那張模糊的面孔，喬斯特把拳頭捏得格格直響。按照教會的資料，血族所有的10位君王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完全沒有眼前這個蒼白的青年。
「重力被扭曲了？！」
那對墨綠深邃的眸子緊盯著自己，胖子看著面前真情表露的女子，在略一呆愣后，還是伸出了雙手。面對著這種完全沒有經歷過的感受，西瑪似乎相當畏懼陳燁的觸摸，指尖輕一接觸那柔軟豐潤的腰肢，就激起了她身體的一陣輕顫。
握住了西瑪因為練劍而略顯粗糙的手，調笑的胖子卻發現了尷尬的結果，西瑪的眼中瞬間變得無比傷感。沒想到這個鋼鐵般堅毅的女子，在情關徹底被衝破后，竟然會表現得如此軟弱，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摔倒在地的騎士頓時發出了哀嚎，眼前的影像正是駕馭著萬物之則的君王領域，既然有一位君王出現在了這座教堂中，活著的所有信徒，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希望……
「我來到東京，並不是為了看著你死……」
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讓紅色的酒液盪起層層波紋，胖子靠在這間29樓酒店房間的陽台欄杆上，凝望著漆黑無垠的夜色。在胖子可以洞察事物本質的雙眼中，濃密的赤色雲團正在遠處互相推擠，就像是血液的旋渦，十二道由光芒形成的稜柱在一片凄雲慘霧中直刺入天際。
燃燒著聖焰的騎士連同身後的僚軍全部倒在了地上，脆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重力急劇的改變，兩眼幾乎凸出了眼眶之外，因充血而變的一片赤紅。就像是個嬉皮士的巴特茲伸開雙掌站在原地，望著騎士的面孔上卻滿是高傲與不屑，就像是在看著幾隻趴在下水道里的溝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