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天國之門卷

第十九章 血與火的土地

天國之門卷

第十九章 血與火的土地

這簡單的呼喚卻像是晴天霹靂般震撼著伊麗莎白的靈魂,停下腳步的女子獃獃望去,富麗堂皇的大廳內,一個朦朧的身影正站在光彩奪目的吊燈之下,用同樣如大海般碧藍的眼睛望著自己。
雖然能有新近加盟的兩百名青騎士,對擅長打仗的迪克還好說,如果是自己統兵的話,恐怕只能趕上胖子的葬禮了。最尷尬的是胖子還不能孤身逃跑,否則,就會從此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威名。
「秉古之盟誓,應現世呼喚。以純血之名,生死肉骨!!!」
「什麼?被數千人圍攻?」
「繼續跟隨山王勢力,還是跟著我,別告訴我你的智商不夠做二選一的。」
痛苦而又憤怒的幻影中,龍若琳手中的玉杯化為了點點碎片,和著碧綠的茶水一起散落。
將手中的鋼筆扔在了桌上,飛濺的墨水頓時染黑了純白的文件,只能破罐破摔的CZ剛想命令部下集合,一個藍色的身影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結界師的問題,告訴霍氏家族,再不應承的話,源氏就是他們的最好下場。」將冰冷的茶水傾倒在掌心,碧綠的液體已經透掌而過,龍若琳甚至連那液體流動的感覺,都感受不到,「我要擊碎那個縫隙,直接將過去和現在相連,如果失敗的話,我就會讓所有東方家族都來陪葬……」
「咔啊啊啊……」
「茜茜!」
芙蕾儘管知道眼前的主上還只是一團靈魂,卻還是從桌上取過一方玉壺,替龍若琳倒下了碧綠的茶水,「從各家族徵召的結界師還不及總數的兩成,從狼人現在的進展來看,怕是有些不妥。」
守在窗邊的護衛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溫馨,看著手下那有些驚惶的面孔,胖子立刻起身走到了窗邊。不知何時,街道上閃爍的五彩燈光已經熄滅,只留下了一片壓抑的漆黑。伴著沉重的甲靴聲,成百上千的持盾身影正持著武器,向著這邊緩慢地湧來。
心裏滿溢著煩躁的胖子不由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桌子,無數酒瓶在地上撞得粉碎,頓時滿室都是刺鼻的酒精氣味。胖子這突如其來的爆發,不由讓身周的護衛一呆,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這位面色陰鬱的主人。
「吾之喜悅,即是那日的降臨。」
這片即將屬於他的領地,正在和原本就屬於他的東京開戰,等他一成為日本的親王,說不定這些已經習慣性地見風使舵的家族肯定會投靠在他的手下。如果戰爭還在繼續的話,為了維護緋族的面子以及他這個親王的地位,胖子就得莫名其妙地自己和自己開戰了。
那灼熱的白光漸漸燒烤著空氣,芙蕾看著周圍恢複原型的光影,被龍若琳的領域所束縛的它們,從來沒有這麼狂暴瘋狂。
「啊,真是無趣啊。」
肌肉和內臟在血液中迅速重生,破敗的身軀被迅速填補完整,全身破爛不堪的屍骸勉強掙扎著爬出了白色石棺,對著高空中的黑衣女子,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望著那沒有半點生氣的平台,龍若琳輕輕探出了右手,黑玉蛇鐲在腕上發出了輕脆的撞擊聲。這聲音聽似微弱,卻像是霧中雲罄般,擊碎了這毫無生氣而又充滿陰森的死寂。
「無妨,有了凈凰與緋帝炎星這兩支永生不滅的軍團,就已經足夠了。」
她身上依然是那襲漆黑的宮裝長裙,如夜空般輕盈而又純凈的黑色,顯得絲毫沒有剛硬刻板的味道。寬鬆柔軟的裙擺在虛空中如花葉一般在空中輕舞,襯得她嬌軀愈發纖細柔美。用鳳冠頭環束起的青絲柔和地撒在身後,從裙底露出了纖巧的一對裸足,宛如明玉般晶瑩透晰,嬌嫩得彷彿吹彈可破。
「除了邪廷,還有一直常隨著殿下身側的亘伽他們,凈凰與緋帝炎星全員都已經在今世蘇生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龍若琳身後的芙蕾,手裡托著一方晶瑩的玉盤,整個玉盤都在散發著閃爍的星光,「只是從太古就侍奉至今的家臣,大多都已經背叛或是中落,不及往日的一成。」
「海……海恩?海恩哥哥?」
充滿異國風情的樂聲中,豐潤的腰肢隨著激烈的節拍,妖異而又有節奏地扭動著,似乎暗示著某種不能抗拒的誘惑。綴著流蘇和金色珠子的裙擺剛剛夠遮掩住私處,露出了戴著臍環的光潔小腹,在那強烈的動作中露出了朦朧的秘處,死死吸引住了他人的目光。
轟響聲中,被子彈削去半片腦袋的男子,無力地摔倒在了地上。左右的護衛顧不得擦掉身上的腦漿殘渣,就像是拉牲口般,將他猶在抽搐的屍體拖入了屍堆之中。
每方開裂的黑色鳳蓮紋章中,都托著一顆依舊鮮活跳動的心臟,順著鮮紅的血線被拉回了骨骸的胸腔之中。重新得到心髒的亡靈們,死命展開了自己被束縛了八千年之久的雙臂,向著漆黑的虛無發出了長嘯!
金絲邊眼鏡從手中跌落,不可置信般的CZ看著面前的屬下,愣在了長桌之後。在月色重又躲入大宅的現在,正疲於應付面前這數百份文件的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消息。
看著台上那已經快跳到虛脫的舞娘,胖子打了個響指,她立刻如蒙大赦般癱倒在了舞台上。但憑藉著活命的本能,她還是掙扎著爬到了胖子身邊,像是狗般趴在了他的腳下。
「一切拜託了。」
「難道你忘了我嗎?親愛的妹妹,讓我視若珍寶的冬夜百合。」
「遵從殿下的旨意,陳燁已經成為新的親王,封地就在日本。」
站在舞台上的肚皮舞娘,嬌媚地扭動著自己的腰肢,勾引著男人心底的慾望。而胖子卻是無聊似的打了個哈欠,將手裡的酒杯扔在了桌上。
無數低沉乾涸的聲音,是如此的不連貫和笨拙,卻充滿了誠服與敬畏。凈凰與緋帝炎星,代表著征服、統治與殺戮的武士,終於重新點燃了自己的魂火。
「該死的王八蛋,難道我一開始就算錯了。」
粗壯的手臂就像是昆蟲甲殼般散發著金屬光澤,從魂火中探出的白色光翼,在空中留下了星星點點的殘芒,發出低沉詠唱的靈魂已經變成了一個個飛舞的身影。仔細望去,就像是陳燁曾經在幻境中所見過的,在「蝕之刻」中突破天空的聖潔光影。
「這群該死的混蛋,怎麼會有這種骨氣的?」
「不要急躁。」
她雙眼中的世界已經失去了任何顏色,只剩下了黑白兩色;她的血液已經冷卻,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溫暖的身體,只剩下了冷漠;唯一讓龍若琳還能感受自己活在這個世上的,只有當年沒能拉住他的悔恨和過錯,還像微弱的火焰般在心中灼燒。
水晶般的瞳孔中充滿了空靈,龍若琳靜靜站在黑暗中,就像是夢境中的仙靈般虛無縹緲……
「看來,是有人故意想搞老子啊。」
將雙腿蹺在了堆滿酒瓶的方桌上,陳燁眼中不由露出了凶光。沒有半點前奏的,原本散居在日本各地的異民家族聚集在關西,竟然像是撲火的飛蛾般派出敢死隊衝進東京,瘋狂攻擊著「暗夜遊民」家族的產業。
源氏家族新的領導人源賴利已經帶著一百名武士出去了兩個小時,卻還沒能找到傳說中這次暴亂的發起人,統治著神戶的「玄冥一族」,傳說中人面鳥身的怪物。
就像是要向天空抓住每一絲可供呼吸的空氣般,尖銳的五指痙攣般抽搐著,浸滿血液的骨骸突然從棺中坐起,凹陷的眼眶中亮起了熾熱的紅色磷火。隨著這些屍骸那有些僵硬機械的動作,鳳蓮紋章突然向外裂開,就像是一篷地獄的魔針花般閃動著妖異的光澤。
看著搖搖欲墜的伊麗莎白,幾乎像是一道光芒般閃來的海恩,緊緊抱住了這個還以為永遠無法見到的女孩……
「開什麼玩笑,以為現在還是二戰嗎?」
一瞬間,無數破碎的畫面同時擠進了伊麗莎白的腦中,五彩絢麗的往事就像是走馬燈般閃現,幾乎擠碎了女孩的心靈。
在這點微弱的星光中,靜靜飄浮著一具曼妙的身影,龍若琳就像是飛絮般輕盈地立在漆黑虛空里,那銀色的水晶雙瞳靜靜地望著面前的一切。
耀眼的金髮在燈光中折射著太陽般的光澤,就像是金色的火焰般在空中燃燒,這名身著藍色禮服的男子,臉上充滿著久經訓練才能擁有的優雅,眼底中卻充斥著野性與狂放。海恩·凱奧斯·奧古斯都,「冬夜部落」的長男,狼人最為自豪的光騎士,站在哥特式的樓梯扶手旁,看著面前這個茫然失措的女子。
「也許知道有機會見到原來的主人了,按捺不住心底的欣喜,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久久撥不通迪克電話的CZ頓時皺起了眉頭,對陳燁來說,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結束這場戰爭,而不是拖到親王冊封之後。但就算只留下最低限度的護衛兵力,他也只能派得出五百名不到的護衛。
「對,雖然不知為什麼,請相信我。」
在長柱隔開的行道兩旁,放置著數千具白色的方型石棺,每具石棺上都嵌飾著一個足踏黑蓮的鳳凰紋章。在平台的中央位置,卻放置著八十一具妖異鮮紅的異樣石棺,除了那鳳蓮紋章外,還有著一對環攏著棺蓋的銀色翅膀。
「重燃汝之魂火,侍奉于吾!!!」
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原因,才讓心底充滿了這種強烈的自信,手裡緊握著金色短仗的伊麗莎白,覺得自己如果想救出陳燁的話,就必須這麼做。
「凈凰……叩拜……吾主。」
「你?」
無可奈何的胖子只能親自率領著投降的源氏成員,還有精心挑選的精銳護衛殺到了關西,用子彈和刀刃來闡述自己的心情。面對數百個混亂的家族,心急如焚的他也只能選擇一個個處理,畢竟他手頭可以動員的人數只有二百左右,根本不可能瞬間撲滅這種燎原的星火。
儘管她所擁有的領域完全可以挽回這發生的一切,但之前的惡鬥卻已經耗盡了她最後的力量,只能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承受這一切。
「由我來統兵。」一把從CZ手裡奪過了可以調派族內所有軍隊的金色短杖,伊麗莎白就像重新變回了高高在上的狼人公主,目光中充滿了不容任何抗拒的威信與自信。
除了東京這一枝獨秀的天然港口外,日本還有其他的港口和異民勢力在經營海上貿易,雖然量不大,卻也是已經相當豐厚了。神戶正是這其中最大的港口,而這間「地獄天堂」也是最為紅火的地下交易場。
像狂雨飛蝗般的光影在天地間咆哮,她似乎又看見了那隻在自己眼前化為銀沙的手,那隻如此熟悉,曾經帶來無限溫暖的手掌。連同那滿天亂舞狂暴的光影,一起消失在了空間裂縫的無底深淵之中。
現在,這間原來滿是紙醉金迷氣息的夜總會,鮮紅的地毯上到處是烏黑的血跡,黃銅彈殼在霓虹燈下閃閃發光,全副武裝的戰士正將一具具僵硬的屍體,堆出一座屍山。
白玉石砌成的走廊外是清澈的池水,被無形的力場束縛在了空中,植滿了黑色的蓮葉。四處飛舞的亡靈如螢火般裝點著漆黑的虛無,恍惚間彷彿成了夏日的夜空。
在胖子面前,跪倒著一個面色鐵青的男子,被5.56mm子彈貫穿的膝蓋已經變成了兩塊爛肉,脖子上架著兩柄閃亮的銀刀。他正是這間夜總會的主管,隸屬於「灼熱大地」家族,東京之外的異民勢力之一。
帶著二百名精銳打算出去屠殺別人的胖子,相反被人當成了獵物,被數千名異民給硬生生堵在了神戶。對手雖然並不算是什麼正規軍,面對如此眾多的數量,也足夠他們消受了。
「伊麗莎白·馮·約塞赫芬。」
「看著這麼誘人的妖精,你會無聊?叫無聊的應該是我才對吧。」換了一身略帶中式風韻的套裝,夜蓮斜趴在沙發扶手上,用慵懶的眼神瞟了一眼胖子。
「謹遵御命,殿下。」
「大人!!!」
看也不看那滿地的碎片,芙蕾剛剛對著龍若琳躬身領命,周圍的光芒卻突然強盛了起來,轉頭望去,那些原本在蓮葉和水池間舞動的靈魂之火,已經從微弱的一點化為了巨大的光球。
恍惚間,統治著死界的公主,又像是進入了那短暫又而刻骨銘心的夢魘之中。
飛速溢出的血液順著密佈於平台之上的凹渠流去,就像是在白色的平台上織出了一張血紅的蛛網,然後迅速被石棺所吸收,漆黑的天空中到處充滿了刺鼻的血腥。
「緋帝……炎星……叩拜吾主……」
彷彿從死亡深淵中傳出一般凄厲!在這連綿不斷地刺耳聲浪中,所有棺蓋同時向右側滑出,由里向外探出了無數只扭曲掙扎著的枯手。
「這個重要的時候,迪克這傢伙卻偏偏給我玩失蹤。」
長皮衣和漆黑的槍支在昏暗的燈火中閃動著光澤,數十名「暗夜遊民」的家族護衛,眾星捧月般將陳燁、夜蓮和西瑪圍在中央。這間屬於神戶最大的夜總會,此時已經變成了「暗夜遊民」的專場。
慢步坐在了走廊盡頭的小亭中,手托香腮的龍若琳靜靜望著下方,在那層模糊搖曳的黑暗中,可以看見一輪又一輪明亮的星光,就像是星辰所組成的海洋。
輕輕探出了五指,冰潔的面孔依舊沒有半點的表情,龍若琳用銀色的雙瞳鎖住了一團飛舞的靈魂。瞬間,在凄慘的哀嚎聲中,那團靈魂化成了燃燒的火團,在飛騰的火舌中灰飛煙滅。
緊緊包裹住身體的短裙下,是一條白色的馬褲和黑色長靴,身上披著簡單而又實用的輕甲。金絲般的長發用頭環籠起,腰裡挎著一柄銀劍的伊麗莎白,碧藍的眸子緊盯著慌張的CZ。
如果不迅速解決這場仇殺,等到正式冊封命令到達,另一個作為緋族親王的他,就不得面對一個極其尷尬的局面。
看著無數星光向平台飄落,手托銀盤的侍女們開始替漸漸恢復人形的武士們擦拭著身體,龍若琳在緩緩飄落的過程里沒入了虛無之中,瞬間就進入了另一重空間。
「盡量掙扎吧,將你的意志鍛煉到無比的堅強,讓我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對著向自己點頭的CZ露出了微笑,伊麗莎白大步走出門外,踩著圓梯一路而下。在這長久的相處中,只有陳燁似乎讓她可以想起某種遺忘了很久的東西,無論是為了這個,還是為了那說不清楚的感情,她卻願意去救出那個兇惡卻又溫柔的胖子。
緋族統御扶桑的親王「林凌」為了維護血之榮耀,而與東京大君「陳燁」進行一場必須有一方消亡的戰爭……想到這個可笑的場面,胖子卻又笑不出聲,只要處理不當的話,那個充滿黑色幽默感覺的結果,就不會再是一個笑話了。
漆黑無垠的天空中,飄浮著一團柔和的光點,就像是被鑲嵌在黑暗之底的一顆孤星。用那點微弱卻又永不磨滅的光澤,在這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凝重中,只有黑暗與沉默的世界里,成為了唯一的異樣存在。
刻意壓低的溫柔聲音在耳邊響起,坐在陳燁身邊的西瑪輕輕從側面靠住了陳燁,輕輕抱住了他的手臂。胖子苦笑著踢開了滿地的碎渣,輕輕擁住了這個豐滿高挺的女子。
隨著龍若琳那充滿磁性卻又略帶幾分沙啞的喚聲,平台中央那個數百丈見方的枯池,突然傳出了尖銳的水聲。鮮紅的血柱不斷自枯池裡的妖獸雕塑口中噴出,如同瀑布般在天空中飛舞,血腥粘稠的液體瞬間將枯池化為了一片血海。
雙手扶著窗檯的胖子低聲咒罵著,看來對方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想要引虎出洞,直接將死自己這個「國王」。
這次,虛無的公主並非孤身一人,在她的下方是一片用白色巨型方石搭成的巨大平台,像是一座顛倒的金字塔般飄浮在空中。數百根高百米、寬五米的白石長柱、在平台上列成了兩排,每根長柱上都有著一對銀色鳳翼裝飾,托著一顆光滑純凈的水晶圓球。
「不願回答嗎?你應該知道我並不缺人啊。」
「它們怎麼了?從沒見過這副模樣。」
不知為何,回到東京之後,胖子總像是能夠從冥冥之中感受到不祥的味道,心底充斥著沒有任何理由的莫名煩躁。看著彼此相依的兩人,百無聊賴的夜蓮微一皺眉,轉頭望向了別處。
「忠勇之靈,永生不滅之僕從。」
自言自語似的女子輕輕端起了茶杯,感受著那淡淡的冷茶香氣。在黑暗的時光海中浸泡了如此許久,她付出的代價,不光是承受了八千多年的折磨,還有死亡一般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