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泯世卷
第一章 鍾為誰而鳴（上）
在不遠處，西瑪和夜蓮一動不動地躺在迷茫的夜色中，只有憑藉著緋族特有的紅外視野，才能看清從身下慢慢滲出的溫熱血水。
喉嚨深處顯得是如此的乾涸，全身就像是在火焰中被不停地煎烤。從頭到腳的細胞開始都隨著失血而壞死，就算心臟還在努力的工作，破損的血管和內臟卻已經逐漸開始衰竭。從肢體的末端開始，陳燁的皮膚浮現出一片充滿死氣的淡黑。
清脆的咔噠聲中，合上彈倉的S&WM500在幽暗中顯得如此刺眼，胖子那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冷笑。
黑暗中，那閃亮的劍鋒，就像是電光般切碎雨水。
類似於軍服的白色絲裙外套著簡便的輕甲，銀色的護胸上雕有一朵美麗的百合，短裙下露出一雙套著白色長襪的纖腿。腰佩長劍的伊麗莎白眸底不知是疼惜、還是仇恨，只是凝望著遍體鱗傷的陳燁。身後侍立著一群穿盔戴甲的男子，那精悍的表情和閃爍幽光的雙眼，顯然是擁有強大實力的狼人貴族。
訕笑聲中，三個貴族已經擺出了包圍的隊形，就像是一群發現了負傷獅子的鬣狗般，露出了滿是垂涎的尖牙。對緋族來說，特別是這些沒有家族束縛卻又擁有實力的低階貴族，同伴的死亡只是一個戰鬥中時常發生的無意義插曲而已。
仰著頭的冬夜百合，那對幽藍的瞳孔一片獃滯，轉眼間便化為了深淵般的凝紫……一層淡紫色的光暈在空中浮現，就如同兩個溫柔的身影般，輕輕擁抱著跪倒在她……
「呵，新的敵人？還是朋友……」
遍地狼藉的行宮中，夜風在室內呼嘯著，空無一人的宮殿里到處是鮮血與殘存的屍骸，凸現著強烈的詭異與殺氣。按捺不住心底的焦急，直衝到涼亭附近的伊麗莎白卻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前這不能相信的畫面。
長吁一口氣的胖子，靠在牆上慢慢喘息著，抬頭望著那閃耀著隱約光焰的夜空，在已經失去原貌的走廊中辨識著方向。
「夠了！」重重地把女子從懷中推開，胖子猛然從這嗜血的天性中掙脫，有些驚恐地望著面前女子脖頸上的傷口。
等到與厄爾尼諾對峙的奧格瑞瑪反應過來之時，那幽冷的長劍已經貫穿他哥哥的心臟，將這名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觀星狼，釘死在了輪椅之上。
手裡握著冰冷的槍，胖子在黑暗中踉踉蹌蹌地走著，滿是彈孔和破裂的玻璃窗上，不時亮起爆炸的火光。
「夜蓮和西瑪，就麻煩你照顧了，對了，還有前面的幾個笨蛋部下。」
「真漂亮，看來，我們得以多欺
「我真的愛你父親……不要憎恨他，他將你送上死路的原因，正是因為他看見那才是真正屬於你的自由……」
整個廳室內完全被這金色所籠罩，甚至連一個陰影可以殘存的角落都沒有，在獲得太陽下行走的權利之後，陳燁第一次嘗到了這種像是要被融化般的灼痛。
沉悶的槍聲和硫磺的臭氣中，一股溫暖的液體濺在了自己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的胖子放開了那具已經沒有腦袋的屍體，轉頭用凶光閃爍的瞳孔望向了遠方。
「就此收手吧，奧格瑪大人，進行無意義的戰鬥對我們雙方都沒有益處。」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顯得如此急促，一隻縴手已經抓住了陳燁的後腦，將他狠狠按在了自己脖頸邊。一股溫柔如玉，卻又濃郁溫馨的香氣緊緊將他擁抱，彷彿如同夢境中一般失去了一切的意識。
美麗的金色髮絲在夜風中蕩漾，愛莉娜那對碧藍瞳孔溫柔地望著身為自己丈夫，也是自己哥哥的辛多雷。屬於他們兩人那痛苦卻幸福的時間終於結束了，今天，束縛于身上的使命枷鎖終於斷裂，儘管婚姻的開始只是為了維繫血脈而不是愛情……
「請不要用這麼可怕的眼神來看我，美麗的小姐，奧格瑞瑪大人可以作證，我也是被人利用的受害者之一，雖然殺死你的父親的確是我的使命。」
抬起頭來的陳燁眼前一陣發黑，差點癱倒在地上。風輕微地搖曳，一支有力的臂膀已經扶住了他的身體，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極其熟悉的體香。
平淡無奇的聲音中，卻滿溢著濃濃的母愛，女子用空出的手輕輕撫摸著伊麗莎白的金髮，只有她才知道隱藏在女兒心中的痛苦。
第一次品嘗到這種心死般痛楚的伊麗莎白，對著那陰雲密布的天空抬起了頭，發出愴天慟地般的哭叫。
就算天生擁有比人類更強悍的身體，但血液對異民來說同樣是生命之本。依照這出血量來看，也許很快就會死亡……咬緊牙齒的胖子慢慢向前挪去，差點滾倒在了地面上。
跪在地上的膝蓋終於離開了地面，扶著牆站起的陳燁死命朝前走去，在牆上留下一個個泛著幽光的血印。
「什麼快？」聽著女子的輕語，目瞪口呆的陳燁看著伊麗莎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幹什麼。
「派幾人去候客廳回收他的手下，順手帶上她們。」
狼人與血族的戰爭還在繼續，不時可以看見血術與精靈在夜空中成形，然後帶著死亡氣息滿天飛舞。從那漸漸勢微的槍聲來看，戰爭的規模
這驚訝並沒有持續多久，一枝銀色短矛已經深深插在了他剛剛的位置，鮮紅的長袍飛舞間，一名男子已經如猛獸般撲到了陳燁的身邊，另一枝閃著寒意的矛尖點向了他的面龐。銀色的護肩上刻著精美的花紋，袖擺上用金線綉出的雲紋和飛龍在昏暗中閃爍著，男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飄忽。
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缺乏血液的身體就像是沒有潤滑的機械般，可以清楚聽見咯吱咯吱的摩擦聲。癱倒在地上的陳燁死命地用五指扣住了牆面，支撐起自己那副破爛不堪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從地上爬起。
冬夜部落最強的軍團：「冬夜的魔人」終於出現在了陳燁的面前，趕到了這場混亂的殺戮之中。
「愛莉娜！你想幹什麼？！」
「我還有些事情必須去了結，如果回不來的話，記得給我收屍。」
穿著漆黑長裙的女子，肩上佩著刺眼的白十字架，簡直就像是一具為了殺戮而存在的木偶般，迅速退回了黑暗中。
眼前的這個胖子，雖然剛剛露出了那可怕而又兇猛的一擊，但隱藏在兇惡面具之後的虛弱，卻清晰地落在了他們眼中。哪怕實力上有差距，光憑三人聯手的話，應該可以讓這頭負傷的野獸倒下。
突然，強烈的光芒瞬間蓋住了整個世界，就像是太陽墜落般閃耀！
眼神中閃過一絲微笑的愛莉娜，沒有半點遲疑地將匕首刺進了胸口，殷紅的花朵立時綻放在了純白的衣襟上，冬夜部落最尊貴的婦人像是凋零的薔薇般，面色安詳的睡在了丈夫胸前。
長發與黑色的裙擺在夜風中飄揚，站立於陳燁身前的朧夜揮出了美麗的刀花，然後將長刀緩緩收入了鞘內。
對著伊麗莎白優雅地低頭致意，一身火焰漸漸收斂的厄爾尼諾慢步退向夜色之中，全身卻依舊保持著那沒有一絲破綻的姿勢。一直佇立在雨中的奧格瑞瑪目視著歐洲的年輕君王退入了雨中，握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雨水順著雪亮的劍鋒緩緩流下。
「還不如來拿我的頭嗎？我可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腦袋比一個城市還要大。」
不遠處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陳燁軟綿無力的右手還是從衣內摸出了槍，作為一個男人，他寧願站著戰死，也不願意像條野狗般被人打死在地上。
時間一到，我們就把三十兩銀子丟給神，然後垂上粗繩，將我們的脖子穿進粗繩圈內，上弔而亡！
「快……」
迅捷、精確、冷酷而不帶一絲疑問，雖然與厄爾尼諾的對峙
潔白的絲裙擺上綉著藍色的冬夜紋章，一對湛藍如海水般的眼睛凝望著他，清冷的月光將她染成了一朵幽暗的百合。冬夜的公主：伊麗莎白正站在他的身邊，那扶著他的右手袖子已經被血染成了一片污濁。
金屬的撞擊聲中，被捏斷的長劍落在地上，奧格瑞瑪眼底充滿了鮮紅的火焰。自己的哥哥，冬夜部落的族長，竟然在屬於狼人腹地的聖彼得堡行宮被宗教審判所殺死，這除了憤怒之外，對於狼人更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直屬於法皇廳，隱藏在所有機關之後的宗教審判所，也被人稱之為異端審判所的機關，只有他們才會在武器上刻上這段銘文。這場刺殺，也就是等於教廷對狼人的一次宣判和執行，來消滅辛多雷這名可以看見未來的異端。
「你的頭，可以換得一座城市為領地。請原諒我們的貪婪，畢竟，除了太古的純血族之外，我們都曾經是人類，克制不住陰暗的本性。」
「是貴族嗎？」
在血肉被貫穿的觸覺中，甜美的血液再次流入他的喉嚨，就像雨水般平復著那沸騰的火焰。乾枯死亡的細胞再次蘇醒，一點一滴地將力量重新投入這具已經破爛的身體，陳燁不由緊緊抱住了懷裡這具豐滿柔軟的嬌軀，就像是要把伊麗莎白揉碎。
在飛撒的熱血中，一個身影連同沉重的鉛丸一起飛出，露出了空洞的胸腔！
對著躺在地上的陳燁，伸出了戴著黑色蕾絲手套的右手，低頭望著陳燁的朧夜，那機械的目光似乎有了一絲融化。
槍口火光閃動時留下了模糊的剪影，憤怒的嘶吼聲中，四個身影如野獸般相撞在了一起……
「我最愛的女兒，替我們自由的活著吧。」
「想死嗎？你的身體已經開始腐壞了！」
雪白脖頸上的傷口逐漸消失模糊，伊麗莎白飛快地扣回了衣領，轉身對著手下做了個手勢。帶領著三分之一的「冬夜的魔人」軍團，伊麗莎白根本不想遵守父親的命令，更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上所謂的死地。
「不！！！！！！！！！！！」
叔叔的怒吼聲中，伊麗莎白終於抬起了掛滿淚珠的面孔，卻看見母親手中執著一柄從袖中抽出的短劍，將那銳利的鋒刃頂住了自己的胸口。
沒有沾染半點血污的刀鋒，再次刺進了地上緋族的后心，反手拔刀的黑衣女子站在黑暗中，用袖口慢慢擦去了鋒刃上的一絲殷紅。
看了一眼地上的夜蓮和西瑪，伊麗莎
刺出的短矛上附著暗淡火花，雖然衣物如親王款式那樣赤紅，但卻缺少了那枚黑龍形的玉佩。眼底火焰閃動的胖子，那看似肥壯的身體卻做出了迅捷的反應，雙手抱住對方手臂轉身一扭，伴著清脆的骨折聲，將槍頂在了他後腦上。
用手遮住雙眼的陳燁望著遠處夜空中白日般閃耀的光球，不由聯想起蕭晨曦曾經讓他品嘗過的痛楚，這種感覺是如此相似，如同太陽般純凈無暇的力量。
「父親？！」五指輕撫上了已經冰冷的身體，伊麗莎白跪倒在輪椅邊，將充滿仇恨的目光投站在遠處的男子，「厄爾尼諾·輝火……」
換上惡魔般的面孔，陳燁右手揮舞血翼劍已經斬開了面前敵人的右肩，咬碎牙齒的他卻死死抱住胖子，一起滾倒在了地上。
這時，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面孔上漸漸浮起了一條紅線，隨著那慢慢涌動的血液，貴族的半個頭顱順著一道整齊的切口滑下。
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中，一群身材高大的「惡魔」穿出了昏暗，將自己的身軀展露在這些狼人的身後。如藤蔓般的甲片組成了青色盔甲，上面刻著細密的花紋。護肩飛翹向上，一縷縷的分叉如同張揚的鬃毛，如狼頭狀的頭盔上長著尖角，雙眼處閃動著青綠色的光芒。
終於明白伊麗莎白用意的陳燁，張開了嘴，狠狠將獠牙刺進了她的身體。
「由我來保護你，無論是君王還是亞洲的軍隊，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活著離開這片土地！」
稍微活動一下脖子胖子露出笑容，轉身走進黑暗之中，擺了擺手。
「這是他的力量？」
「母親大人……」
「從和你在海上見面起，就幾乎沒有看見過你進食，你似乎一直不太能接受自己異民的身份。」
屬於她的一切溫馨畫面浮現在眼前，轉眼間又破碎了……
「他的命，是我的。」
「起碼有十九處骨折，而且嚴重失血到頭痛，我剛剛被你們老大像靶子一樣痛扁，你們還需要這麼謹慎嗎？」
「茜茜，你的一切，我都託付給奧古斯都和奧格瑞瑪了。不用像我一樣，被家族的責任所束縛，按你自己的意志去做吧……」
夜晚中，一名年輕男子身上的火焰是如此的耀眼，那不時閃動著的光芒照亮了無燈的庭院。冰冷的輪椅上，辛多雷僵硬地躺著，沒有生機的面孔上一片灰暗。在他的胸口上，插著一柄十字形
所以奧格瑞瑪才讓厄爾尼諾如此從容地退走，兩人都不願意再給那個不知道是否還隱藏在某處的刺客機會。手握長劍的「火焰之狼」慢步退到了亭內，輕輕拔出了那柄長劍，被鮮血所沾污的劍脊上依稀可以看清一段銘文。
同樣打扮的身影在黑暗中還有三位，精美的銀色武器閃動著寒光，最外的男子踏前了一步，對著胖子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不跟我一起走？」秀眉輕輕挑起，伊麗莎白望著面前的男人，總感覺到了一絲不祥。他的那種神情就像是父親下達命令時那樣，顯得是如此平淡，又如此的了無牽挂。
因為脫力而顫抖的手指逐一搭試著兩人的脖頸，胖子才多少放下了一點心，那脈搏依舊在有力地跳動著。也許是蕭晨曦的焦點只在他一人身上，西瑪和夜蓮的傷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重，至少比像個破布娃娃的胖子來說更強一點。
喉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終於值這麼多錢了嗎？一直被人輕視之後，突然之間有了這麼高的身價，還真是讓人有點無法接受哪。」
背靠著陰冷的牆壁，胖子慢慢給S&WM500巨大的彈倉中，裝填著子彈。那份流露出來的輕蔑，頓時讓三人停下了動作，更加小心繞向了胖子的死角。畢竟傳聞中，他是擁有君王實力級別的男人，儘管還無法發揮和使用，對只擁有七至八階力量的他們來說，依舊是個讓人不能放心的角色。
白色的惡魔再次在夜色下舞動，雙爪緊握著長矛與盾牌，三角形的魔眼射出了一股無言的邪氣。
「伊斯卡利奧得猶大……這幫宗教審判所的畜生！」
將陳燁靠在了牆上，一言不發的伊麗莎白突然抬起手，迅速扯開了領口的扣子，一直解到了胸前。在那大敞的衣襟里，露出了潔白晶瑩的肌膚，還有那急驟起伏的雙峰。
「就像你說我不太能接受異民這個身份一樣，我也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
一時間，夜色變得如此寒冷，讓她不停地地抖著。伊麗莎白就像是在夢魘中般死命掙扎著，身體卻依舊不聽使喚，甚至連去拔出匕首都做不到。坐在輪椅上嚴厲卻又慈祥的父親，永遠是那麼溫柔恬靜的母親，他們竟然同時死在了面前！
眼前的男子果然已經油盡燈枯了，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露出欣喜神情的貴族猛然斬下。只要取得這個頭顱，就可以換得一座城市！
「遵從雙方的約定，現在由宗教審判所的伊斯卡利奧得們，來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