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番外篇——血夜狂想(第二夜)

V、漆黑之路

番外篇——血夜狂想(第二夜)

V、漆黑之路

「阿薩辛的第一教義是什麼?」
「你以為我不想嗎?」燦爛的陽光下,石制的走廊卻顯得越來越陰冷,站在走廊中的巴特茲,慢慢戴上了一付綉著金線的鹿皮手套,「擁有3000私兵的梵卓家族之主,殿下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調配,就算是支持她即位的人,也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競爭籌碼在用,根本沒人關心她本人究竟在想什麼。」
「背後說人壞話的時候要記得關門,不過真沒想到,我的威名竟然連這種鄉下地方都有人清楚……」甩掉沾在拳頭上的碎肉,厄爾尼諾滿臉黑氣的走到了屋裡,竟然就這樣闖進刺客的包圍當中。房間里彎刀出鞘的聲音早已經連在了一片,折射出一片迷離的光彩,「我前面似乎聽見阿剎邁想要殺什麼人,而那個人,似乎是我的飯票啊。」
「那我們更應該阻止這場旅行,離開了梵卓家族之外,什麼意外都有可能會發生。」
對著薩塔爾恭敬的低下了頭,阿達姆不由為剛剛的頂撞而後怕。眼前的這個半老男子不光是個向子民們講道的傳道士,以前,他更是一個以刺殺術而聞名氏族的菲達因。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就算自己是年輕一輩中的知名刺客,恐怕自己不會是他的對手。
燃燒著手指輕鬆融化了大馬士革鋼製成的刀劍,可怖的熱量直接燒焦了活生生的血肉,在敵人刀劍中揮拳的青年依舊保持著高雅的姿勢。刺客們訓練有素的刀鋒甚至沾不上他的一片衣角,只能跟隨他一起跳著死亡的舞步。
儘管當空的烈陽將這個世界照的一片白灼,巨石壘起的走廊里,卻總有一種無法驅散的陰鬱感覺。兩名穿著絲衣的男子站在走廊里,看著別墅之外那片充滿了乾燥、灼熱的世界。從地面上蒸騰而起的熱流,將他們腳下的這片城市染成了一片模糊。
「啊呀呀,被人這麼評論的話,就算是當事人再厚顏無恥,也會有那麼一點小小的臉紅呢。」
一把扯下了頭巾,有著滿頭灰發的薩塔爾坐在了阿達姆面前,灰綠色的眼珠里充滿了威脅的味道。看著眼前這個削瘦黝黑的男人,盤在地上的阿達姆立刻移開了眼神,像是有點畏懼般的避開他的目光。
「誰說,我要逃跑了?」
「阿達姆,我們的食物來了。」
「不,也許因為蛇的誘惑而吃下蘋果,這本來就是個謊言。」
被西方騎士恐懼的稱為「阿薩辛」刺客們,已經默契的擋住了這間屋子的每一個出口,還有兩名同伴戴著刀爪般的拳刃,隨時準備跳起以防對方突破房頂逃脫。
六名阿拉伯男人打扮的黑膚男子,盤腳坐在地上。顯得有些破舊的長袍里,露出漆黑的皮製背心,還有腰間的長短彎刀。男人們的背心顯然經過特別製作,到處都是口袋和暗縫,露出了十數柄銀刃的握柄。
徹底被打爛的面孔,就像是爛番茄般濺出模糊的汁水,保持著揮刀姿勢的守門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腦漿已經被衝力擠成稀爛的他,甚至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打碎了自己的臉。
清脆的出鞘聲里,閃亮的彎刀已經如同毒蛇般纏向他的腰際,醒悟過來的守門人惱羞成怒般的揮刀出擊,狠砍向了這個不知怎麼能夠摸進屋子的青年。
「不過真難得,你會同意這趟三個人的旅行。」
赤紅的火焰像是流星掃滅了屋內的陰暗,高溫的火蛇在舔食著敵人的軀體,被包裹在一片真紅地獄中的厄爾尼諾,就像是地獄惡魔般發出了咆哮般的笑聲……
看著那鷹爪般彎曲鋒利的拳刃,厄爾尼諾的笑容漸漸罩上了一層寒意,微伸的五指上燃起了暗淡的紅芒,隨即在爆裂聲中化為了熾熱紅焰。
「誰知道呢,也許是蛇的努力,也許……」
「殺。」
「沒有下一次,阿達姆,沒有下一次。」
「不是讓你們處理掉嗎?!」
「下位要服從上位,抱歉,薩塔爾,我知道天熱必須儘快處理屍體。」在氣勢上敗退下來的阿達姆根本不敢再看薩塔爾那對灰綠色的眼珠,這對眼睛就像是鷲城裡的山鷹般讓人不寒而慄,隨時都會啄掉自己的眼珠,「但是外面太灼熱了,我們的血統不是那麼純,會很痛苦……」
骯髒破爛的屋子裡,鋪著凌亂的乾草和麻布,泥磚和石塊壘成的房間里沒有點燈,只有幾許從木窗縫隙中透進的陽光,顯得格外陰森。
豎起了右手的食指,薩塔爾有些憤怒地望著同僚。對任何一個刺客來說,小小的失誤都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更重要的是,會讓花費無數心血的行動毀於一旦。要不是阿達姆是一個可貴的高級刺客,他也許現在就會直接用匕首割開他的喉嚨,放干他全身的血液。
蒼白的皮膚在烈日下顯得如此透明,露出下面的淡紫色血管。雖然擁有極其高貴的血統,在這片刺眼的陽光中,兩人的瞳孔依舊收成了一點細小的藍線,顯得格外詭異。
「殿下親手拿到那枚族長信物才有用,這樣長老團才能出面干涉,這是一次必須的旅行。」
「準備吧,她現在就住在我們眼線的別墅中,我們必須盡全力,畢竟,她擁有西方最尊貴的身份。」將一張黃色的粗紙鋪在地上,薩塔爾抬手阻止了同伴們的起鬨。對任何一個出身於阿剎邁族的人,任何一個自稱為「菲達因」的刺客,刺殺都是一種神聖的儀式,需要仔細準確的來執行屬於自己的天命,「所有人記清所有的通道,留四個人對付巴特茲,五個人消滅她,留兩個人纏住厄爾尼諾。」
似乎是為了緩解這緊張的氣氛,跟隨於薩塔爾身後一名男子發出了笑聲,望著這幫只能低吼的女人。作為執行同一個任務的夥伴,任何的內訌都會埋下失敗的種子,對阿薩辛來說,這是最忌諱的行為。
「我這隻手炙熱如鮮紅烈火!他高聲叫我抓緊勝利!」
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守門人那千錘百鍊般的一擊只砍到了空氣,年輕人的右拳已經深深陷進了他的面孔里。
在房間的角落邊,躺著兩大一小的三具屍體,蠟黃的皮膚緊緊包裹著骨頭外,就像是枯樹般乾涸的軀體在陰暗的房間里,凹陷漆黑的眼眶死死瞪著地上的女人。
「我是已經被逐出妥芮朵的人,想殺我的人多如牛毛。」聳了聳肩膀的厄爾尼諾,將目光轉向了下面正在替騾馬綁上行李的僕人,「我只有靠棵大樹才能舒服的活下去,相信全歐洲不會有比梵卓公主和長老團更大的樹了。」
看了一眼地上東倒西歪的女人們,六名男子中間的一人,翻起眼睛看著進門的同伴。倒在地上的女人死命掙扎了起來,似乎看見了什麼恐懼的東西,發出了嗬嗬的叫聲。
這座供拉尼娜使用的別墅,建立於耶路撒冷的山坡上,正好可以清晰的將全城收入眼底。一身薄衣的厄爾尼諾和巴特茲,手扶廊柱,饒有興趣地看著腳下這座宏偉巨大的城市。
「他的名字就算在這片土地一樣的聞名,睡了氏族長老的女人,還把她出賣給了教廷,這種傢伙完全不像是一個可以依賴的家臣。」
「我想問你的只有一件事情,你是不是真正的忠誠。」
「被蛇引誘而吃下蘋果的之後,人類就永遠是一種充滿了謊言的生物,無論是生,還是死,這是他們掩飾自己的本能。」
「Fedayeen不需要理由,同時,阿薩辛也不需要失敗。」
「薩塔爾,食物未免也太少了吧。」
「是的,偉大的知秘者,菲達因的傳道士。」
用布滿青筋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刀柄,薩塔爾的瞳孔縮成了灰綠的一點,暗殺目標的家臣竟然出現在了這間屋子裡,如果讓他逃脫的話,阿剎邁立刻會被推到浪尖風口上。
眼前的建築就像是輕煙般向身後飛逝,如果街上的行人稍有留意的話,就能發現一個飄忽的身影在高大的建築之間來回飛舞。一名坐在陋巷中的乞丐,剛剛感受到身邊起了一層風,藍衣的年輕男子已經出現在他的身邊,隨手朝他的碗中扔下了一枚銀幣。
「我以為你起碼會帶個兩三百護衛出來,才會讓小姐跑到這種地方。」
「昨天,歐洲來的笨蛋們失手了,謝赫很震怒。這等於是給那敵人報警,讓我們的刺殺更加困難。」似乎是為了解釋自己的暴怒,薩塔爾重重一拳打在地面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歐洲那幫非專業的氏族們,對他們這些職業刺殺者來說,根本就是只會添亂的蠢貨,「我們要格外小心,小小的異動,就會讓我們阿剎邁氏族(Assamite)陷入滅亡的邊緣。」
「十字軍真懂得辦事,割掉舌頭的話,這些不識字的女人根本不會泄漏他們在荒野襲擊商隊的小秘密。」
站在遠處角落裡的厄爾尼諾望著遠處的身影,彷彿帶著笑意的紅潤唇間,隱約露出了白色的利齒。
就在刺客們仔細觀望地形圖的時候,一個爽朗的笑聲突然打破了沉默,盤腿坐在門口的男人突然發現,一個身穿藍衣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靠在了門口。正露出了一付極其尷尬的神情,望著屋子裡滿臉驚愕的男人。
隨手從走過身邊的侍女手裡抓走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的厄爾尼諾,看著眼前腰系長劍的巴特茲。精心保養的雙手大劍懸在皮帶上,早已經調整到最順手的位置,兩柄短劍橫在腰后,靴筒里塞著一把匕首。出身卡帕多西亞的壯漢就像是馬上要踏上戰場的武士,將自己武裝到了牙齒。
「沒錯,據說她只帶了兩名保鏢,也許只有卡帕多西亞的巴特茲值得注意,另一個聲名狼藉的傢伙根本不值一提。」
欣喜若狂的乞丐還來不及發出感嘆,厄爾尼諾已經像是幽靈般混進了川流不息的行人之中,被金髮所遮掩的瞳孔,就像是野獸般死死鎖住了前方几個包在黑袍里的身影。
只要是經過卡帕多西亞訓練的人,都會對自己的主人擁有一種無上的忠誠,不,也許還有其他的因素。同樣受過機械般精準訓練的他,也許更能體會那個小丫頭的人生吧。看著巴特茲的面孔,厄爾尼諾微笑著轉身俯視著這座沙漠中的城市,突然間,年輕的貴族猛然躍出了陽台之外,像是一隻輕盈的山豹落在了前院之中。
「就算她的身價再高貴,只帶著兩名保鏢又能如何?」
「啊啊,反正我會儘力配合你就是了。」
阿拉伯人風格的長袍和頭巾,寬大的衣服里卻有著明顯的突起,這幾名攜帶武器的男人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包圍圈。在他們的包夾中,幾個女人踉踉蹌蹌的走著,一根麻繩從袖口裡探出,被男人緊緊的牽在手裡。
「這就好,我不希望在防備其他刺客的同時,還要擔心同僚……」
「絕對不能讓他逃跑。」
「你是說人類是自己吃下蘋果,而被逐出伊甸的?」
撩起了破爛的門帘,四名同樣打扮的男人鑽進了屋子,將四名捆起雙手的女人推倒在了骯髒的地面上。最後進來的男人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身後,才迅速的關起門帘,盤腿守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