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番外篇——血夜狂想(第二夜)

VI、死亡集落

番外篇——血夜狂想(第二夜)

VI、死亡集落

黑暗中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兩點閃亮的血瞳慢慢亮起,掛在牆角上的油燈突然爆出了一個燈花,照亮了角落中一個嬌小的黑色身影。
手指搭在劍柄上,巴特茲環視著身邊那些武士,周圍的居民早已經逃向了遠處。在這間房屋外,全副武裝的騎士們形成一個隔離圈,將整條街道封鎖了起來。
「背叛過一次的狗,就絕對不可信任,這是第二節課的內容。」微微轉頭的拉尼娜,粉紅的唇上掛著微笑,兩隻小手還保持著優雅的提裙姿勢,「我們的交易還未成功,你沒說出是誰,我也沒聽到。」
「是的殿下,您的決定沒有任何錯誤。」看著少女翻轉了白玉般的手掌,讓那枚徽章滾落進了路邊的溝渠,巴特茲的神情凝固了,「您是作為統治者而生的,任何人都只是幫助你盡責的棋子,這是長老團賦予您的天命。」
帶著少許狂亂的表演很快結束,折斷了最後一名貴族的手臂,厄爾尼諾隨手將這個倒霉鬼倒輪了一圈,像是塊紙板般拍在地上。
「不,你和厄爾尼諾不一樣,就算你們有少許的軟弱或是危害,你們也不一樣……總有些東西不會一樣的……無法用準則來決定……」
「你子爵的身份,似乎還仰賴於弗里德里希的恩典,這麼快就想反咬主人的遺孤了嗎?!」
離這片熾熱的土地越近,她的神情就顯得越為真實,不再像過去那種機械而空洞。梵卓公主拉尼娜就像是一個慢慢取回自我的人偶般,行為動作間,越來越有一個「人」的味道。雖然表面上還象過去那樣,一切都沒有改變,厄爾尼諾卻在細微的地方發覺到了這要命的變化。
「最高的有七階,我的殿下,不過都是些沒什麼天分的廢物。」
就算只是從弗里德里希手中接過一個封號,這已經給他打上了屬於公王派的印記,哪怕是短短一個月後公王就死在了不遠處舊稱為阿什特里特的地方。
「反叛者應該在恐懼中被殺掉,而軟弱的同伴,比兇惡的敵人還要更早一步的清除,他不值得我們浪費時間。」
慢慢乾涸的血水裡映出了黑色的裙擺,拉尼娜那張甜美的面孔,被黑暗染上一層淡淡的煞氣。
女人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地上的屍體開始焦黑,燃起了飛舞的火花。與被他直接把血液蒸干燒成黑屍的死法不同,刺客終於像個吸血鬼那樣,開始燃燒了。
「舞步太差了,需要磨練。」
以前,無論是接見家臣、使者,或是出席任何宴會和慶典,侍立在一邊的厄爾尼諾,總感覺王座上的她只是一幅畫像。
「不,殿下,我只是覺是不是有機會可以……」
「居伊,這就是你下的賭注?」
輕輕地提起裙擺,露出了那包裹在絲鞋之中的完美足踝,拉尼娜輕輕伏下了身子,看著面前半身被鮮血染紅的阿剎邁血族。
從腰間慢慢抽出了長劍,雪白的劍光照亮巴特茲那張略帶困惑的臉,地上的刺客瞪圓了眼睛,五指深深扣入泥地中。他死死瞪著眼前小女孩的背影,褐色的面孔劇烈跳動著。
「走吧,找你的部落去。」
「去守護這枚沒有生命的徽章嗎?還是家族利益?統治者的利益,還是被統治者的利益呢?」
「我能夠順利繼位的話,阿剎邁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將被放逐到最深奧的沙漠之中,鷲城會變成一片焦土,所有的神像都將被碾成粉末。」
從地上撿起了一枚翻滾的徽章,那展翅的惡龍已經在爭鬥中被擠成了怪異的形狀,拉尼娜潔白細嫩的面孔上,看不出是什麼的神情。
「殺了她!」
「開恩於一個全是刺客的氏族並不是什麼壞事。」感受到對方從身體深處傳來的顫慄,拉尼娜輕輕移開了身子,看著地上的男人,就算堅硬如鐵、讓所有國王膽寒的阿薩辛刺客,依舊在她手中化為了柔軟的水。
「殿下?」
「阿薩辛刺客,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願意說實話嗎?」
一口咬住了敵人揮劍的手臂,直接扯斷血肉的厄爾尼諾,在人群中酣暢淋漓的屠殺。
「殿下?」
「我是不值得投注的一方嗎?所有人都想取走這個可憐小女孩的命嗎……」
「還搞不明白你面對的是誰嗎?」看著還未動作的巴特茲,搖頭擺手的厄爾尼諾從腰間抽出長劍,直接砍下了刺客的頭顱。一腳踢開了地上那個依舊圓睜雙眼的人頭,年青貴族的笑意卻顯得有點苦澀,「當然,我也一樣糊塗。」
眼前這個小女孩,原本只像是個宮廷中精緻的娃娃,每一步著明確而又固定的規則。本來抱著就當是向一個木偶獻出了忠誠的心態,厄爾尼諾只是努力充當好一個不算太差的家臣角色,隨著旅程的進展,情況卻徹底變了。
「正是因為這個恩典,我現在才不得不在這塊地方生活。」白色的斗篷依著聖殿騎士的習慣,斜在左肩,居伊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劍尾。眼前的巴特茲不愧是卡帕多西亞族出身的副官,竟然能把自己的過去說的如此清楚,「我屬於過去的派系,現在有了一個機會可以回到中央,我自然不想失去。」
眼前的整間房子像是被火龍捲肆虐過一般,所有擺設都變成了焦黑的廢墟,泥地上到處是淤積的血水,像蛛網般繪出了密集的紅線。
「夠了。」
「每隔二十年,舉著梵卓旗幟的騎士,會用戰馬踏碎你們嬰兒的腦袋,然後將你們的男人全部用十字架燒死。騎士們會得到我的御命,給你們留下一百對少年和少女,以方便二十年後的再一次狩獵。」
原本屬於梵卓的貴族們出於自傲,甚至連劍都沒拔,現在,卻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群士兵手裡握著長劍,罩衣內的鎖子甲跳動著銀光,已經將這間屋子圍得嚴嚴實實。
直接用火焰右拳打碎眼前金色的血翼劍,打了個哈欠的厄爾尼諾輕鬆切進對手身前,直接扯斷了另一名士兵的脖子。
就像是在孩子耳邊低語的母親般,拉尼娜用那雙白凈的小手輕輕捧住了刺客的頭,聲音顯得格外溫柔。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夢魘般壓向刺客的靈魂深處,散發著沉重的血腥和死亡之息。
「你反對我的做法嗎?巴特茲。」
無論身份高低,關係親疏,除了稱呼方式不同外,她的笑容都沒有絲毫的差異,完全就是完美的「宴會上的高貴公主」。站在她身邊的厄爾尼諾,總有一種想打哈欠的衝動。如果說那把有著飛龍雕像的金椅上是一張「微笑的拉尼娜」的話,那他就是畫框邊上的裝飾而已。
「你能……守信?」
對他這種洋溢著藝術與瘋狂的殺戮,挑起眼帘的女孩似乎並沒什麼興趣,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四散奔逃的血族。聳了聳肩膀的厄爾尼諾,只能嘆息著一腳踩碎了地上貴族的腦袋,重新又追向了開始逃跑的士兵。
「不用擔心,我只是一時的混亂而已。」
無論說是人性化,或者說是有了自我意識的感覺都好,厄爾尼諾心中突然有了種也許當「畫框邊上的裝飾」更好的想法……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漸漸的令人害怕了。
突然間少女向後靠去,手忙腳亂的巴特茲連忙一把抱住了這輕若無骨的嬌小身體,懷中的少女就這樣直愣愣地望著天空,空洞的雙眼就像是迷失在這碧藍的顏色中。
飄在空中的血水,還有那扭曲變形的武器,如同柳絮般,在空中緩慢地飄舞。高大男子只是冷靜地看著在人群中衝殺的厄爾尼諾,一動不動地守護著身前這個嬌小稚嫩的主人。
紛飛的血箭和各種術法中,十二名梵卓派來的貴族只剩下了三個,剛對著眼前用血牆擋下自己一劍的貴族露出了讚許的笑意,接下來的動作就是直接一腳踢碎了他的胸骨。
貴族和士兵們的屍體就像是被玩壞的東方娃娃般,橫七豎八的躺倒在地上,望著地上歪倒在塵泥中的居伊,巴特茲嘴唇嚅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一瞬間就像是走進了火焰之中,屋外的耶路撒冷依舊是這麼熾熱逼人,厄爾尼諾不由閉上了眼睛,以避開那刺眼的光線。習慣於享受溫柔月光的他,依舊還是不怎麼適應這相反的生活節奏。
一瞬間,厄爾尼諾的面孔已經如此之近,驚恐的居伊不由高聲吼叫著。血族的速度在異民中素有口碑,但他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出了名的浪蕩子會如此之快。
新攝政上台的結果,就是長久的冷遇,直到被發配到了這片新開發的地方。與林中幻境般的梵卓莊園相比,這片居住著阿剎邁族、狼人、以及各種異民的荒漠,簡直就是一座活地獄。直到現在,他才總算等到了這麼一個生回中央的機會。
從錢袋裡隨手摸出一把金幣,扔到了那個曾經將肉湯倒入他碗中的女孩手中,厄爾尼諾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門。
這極其美妙、完美的動作,卻讓在黑暗中漫步的她,從骨子裡透出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不壞。」
阿剎邁族的刺客幾乎都變成了扭曲痙攣的焦屍,只剩下了最後一個雙腿被齊根打斷的人,正不停喘息著躺在他的面前。這幫傢伙在十三氏族中是出了名的死硬,哪怕就算是身份暴露了,依舊是一聲不吭的趴著。
現在,這幅「畫像」的笑容,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刺客的額頭上,黑色的裙擺在他眼前畫出了一個完美的圓弧,站起身來的拉尼娜已經轉身走向了大門,「巴特茲,如何完美毀滅鷲城,我需要一份預案。」
詭異的是,無論是飛濺的血花還是呼嘯的銀弩,都在兩人身邊的範圍內停滯了。
絲制的衣襟下擺直拖在地上,被血污染出了一片黑痕,蹲在地上的巴特茲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追蹤而來的他總算是看見了一個活口,一向行事火爆的厄爾尼諾,這次多少算是留了餘地。
十二名直屬於中央的貴族,再加上四倍的血之禁衛軍,畢竟心底有些慌亂的子爵轉頭看著加附過結界的銀弩,胸中的底氣漸漸足了起來。
「三天前有人來訪問我們的謝赫,但他們披著梵……」
「極端的暴力只是浪費時間。」
「你的辦法太溫和了。」一直靠在牆邊看著角落裡的四個女人,厄爾尼諾不由冷笑了起來,兩指輕輕一捻,頓時燃起了一點近乎白色的火光,「要不要換我來?」
對血族來說,人類只是奴隸和食物,厄爾尼諾不由想起了拔腳那剎那的猶豫。
「而這,不正符合我所被灌輸的準則嗎?」
藍色的眼睛靜靜凝視著這個早上還極其恭敬地親吻自己足尖的男人,拉尼娜的表情顯得有些幽怨,這種苦楚的神情不由讓那些握劍拿弩的男人神情有了少少的軟化。
少女踩著極其優雅的步伐,寬大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慢慢搖曳,無論是手臂的擺動還是那小巧肩膀的角度,都像是極其精巧的舞步。
看著對方身上那礙眼的等邊紅十字,厄爾尼諾站在拉尼娜的右側,露出了極其快樂的神情。等邊紅十字,配上那眼底閃耀的隱隱紅芒,看來從歐洲飛來的惡魔們,又披上聖殿騎士的神聖外衣了。
「我所有的教育,都在告訴我如何成為一個對梵卓來說最好的統治者。」
一直旁觀著的巴特茲,卻沒有跟上厄爾尼諾那惡魔般的動作,只是靜靜站在拉尼娜身後的他,用手臂和斗篷替她支起了一片陰影。
她的笑容……
就在這瞬間,一柄銳利的劍鋒已經在風中發出了呼嘯聲,鬼魅般的厄爾尼諾直接砸爛一名騎士的頭盔,順手用長劍將另一人的手掌和銀弩全部斬斷。
「說出幕後指使者,我會忘掉今天發生的不快,阿剎邁可以繼續延續你們的灶火。」用額頭輕輕貼住了阿剎邁刺客的額頭,拉尼娜的眼睛就像是他最親密的朋友,又像是在心靈深處誘惑他的惡魔,「如果我失敗,就可以解釋成一個軟弱的刺客沒能守住秘密,並不能責怪阿剎邁做錯了什麼。可憐的人,想不想為這場勝負未定的賭局,為氏族增添一絲希望呢?」
這個以放蕩惡名流傳於整個歐洲的妥芮朵棄兒,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身手,往往只是一個照面,那隻包裹在熾炎中的手掌,已經直接燒毀了他們的血肉。
「你這個背信者,不是說過會忘記今天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