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情動

「嘎？」阿仇噎了一聲，心道：「這算甚麼？一個侍女也能命令我們出去么？這就……擺起夫人架子么？」

慶忌長吁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等著阿仇他們進來以便把自己的替身轉移出去。叔孫搖光大概是一早就啟程奔這兒來了，計算一下時間，英淘他們是昨天晚上回來的，他們是翻山越嶺走地山間小路，遇襲的吳國使節團要收拾殘局，然後沿大路經漆城輾轉來曲阜，速度絕對沒有這麼快。不過他們一旦到了漆城，一定會要當地牧守公孫卷耳大人派人赴曲阜送信的。這樣算來，至遲今天中午，公孫卷耳的信使就能到了曲阜，吳使被殺的消息一旦傳開，第一個受懷疑的必是自己，無論是季氏、還是叔孫、孟孫氏，那是一定會遣人來察探的。而齊國方面……

房間里，慶忌聽見他們對話，便覺大為不妙，這位姑娘也就是如今在自己面前，還有一點溫柔似水的味道，在別人面前，她根本不懂得溫柔為何物，那幾名士兵哪能攔得住他？

慶忌摸著下巴微笑道：「原來叔孫大小姐喜歡的男子是頭面如豬、一語不發的男人，唔……慶忌想再變成那副模樣，確是有些難度。不知搖光姑娘可有甚麼好辦法么？」

「呃……叔孫小姐……」

這一切剛剛做好。叔孫搖光已然推開房門，一天燦爛的陽光隨著門扉一開灑入房中，只見慶忌坐在席上。頭髮蓬亂，面色憔悴，但是……那雙眼睛分明是睜著的，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分明是淺笑的，叔孫搖光竟然痴痴站在那兒，只顧大張著雙眼看他，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叔孫搖光氣極反笑，以她大小姐一向的跋扈，這時早該一巴掌扇過去，再一腳踹他個四仰八岔，但是念著他們是慶忌手下，這番舉動雖然愚蠢，也算是對慶忌的一片忠心，愛屋及烏之下，這手揚了起來，卻沒扇下去，只冷哼一聲道：「放屁！我是外人嗎？給我滾開！」

說著伸手一推，大步便向門口走。這幾日她在房中照顧「慶忌」，只差沒有連便溺排泄的事都要親自去做了。其實也不是她不想做，而是冬苟和阿仇知道她心中喜歡的是慶忌，慶忌似乎也挺喜歡她，若讓她去為一個假慶忌做這些事，一旦將來他們真的成了夫妻，兩夫妻在枕席上把這事說個明白，那時倒霉的便是自己了，是以堅決不允。

門外守候的士兵也知道公子此時不能被人看到，急忙攔著叔孫搖光，結結巴巴地道：「冬將軍吩咐，公子養傷之處，萬萬不能……這個……嗯……外人……啊……」

慶忌一聲悶哼，臉上露出痛苦神色，叔孫搖光吃驚地道：「公子，你怎麼了？哎呀，我……」

叔孫搖光坐起身子，這才發現一旁居然還有人，阿仇和幾個士卒站在那兒，正目瞪口味地看著她，方才……方才忘形之下，怎麼沒有發現？一時間，叔孫搖光臊得滿臉通紅，那一個身子再無處躲藏。她窘迫地低了低頭，忽地抬起頭來，把一雙亮亮地眸子瞪得老大，狠狠地瞪回他們，比他們還要囂張。這一番大眼瞪小眼，直瞪得阿仇和兩名士兵轉過眼去，叔孫搖光才得意洋洋地收兵。

說到這兒，她「噗哧」一笑，暈著臉站了起來：「我去喚人進來服侍你入浴，你安生坐著，就不要亂動了。」

叔孫搖光羞不可抑，粉拳在他肩頭輕輕一捶，嗔道：「壞蛋，一醒來便油腔滑調！」

叔孫搖光姍姍走到門口，忽地扭轉嬌軀，眼兒媚，語聲嬌，用一種異樣旖旎的聲調道：「若要如此，卻也不難，等你身子將養好了，再喚奴婢陪你上山閑坐，引那蛇來咬你便是。」

休儔站在門口翻了翻白眼，眼見自家小姐當侍女當得興高采烈，他一個下人還有什麼話說？叔孫搖光見他們都退了出去，便對慶忌柔聲道：「公子，你剛剛病愈，可別受了風，我扶你回房歇下吧。」

她的眼中，此時只有一個慶忌，其他地，任什麼也不放在眼裡了。瑩瑩的淚光，在她眼中醞釀、蕩漾，那雙大大的眸子。黑黑亮亮，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炙熱。

「搖光，一睜眼就看得到你，真是令人開心。」

慶忌難得見她害羞模樣，故意逗她道：「怎麼？真的不想看嗎？機會難得呀，本公子雄偉健美的身材，旁人想看還沒那個福氣呢。」叔孫搖光羞啐了一口，杏目圓睜，嬌嗔道：「去你的！鬼才要看你的樣子呢，本姑娘瞧你這副德性便不順眼，哼！你這人讓人看著最順眼的時候，就是腫成了豬頭，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時候。」

這一拳打得慶忌又是一痛，可他痛在心裏，笑在臉上，可不敢再露出一點惹她懷疑的神情。送叔孫搖光回來的府中管事休儔站在門口，看了房中這樣情景，心中「咯噔」一下：「難怪小姐和大人爭吵不休，執意要趕回瀝波湖。原來……不是為了履行什麼承諾，卻是……唉！自己那傻外甥，心也太高了些……」

阿仇一句話未說完，叔孫搖光已大包大攬地道：「放心吧，有什麼事我會照顧公子的。」

「啊！」叔孫搖光羞紅了臉蛋，吱吱唔唔地道：「你……你怎不早說，我……我去喚他們進來。」說著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便要溜出去。

叔孫搖光那一邊喝一聲：「滾開！」慶忌這邊已急急對那抱著衣服的士卒道：「塞到牆角去。把裡屋門帘放下，快！」

她這才發現自己還趴在他懷裡，不禁俏臉飛紅，慌慌張張地便要爬起來，慶忌掩飾著肩頭傷處，微笑道：「慶忌見過小姐三次，撲倒小姐三次，常言道禮尚往來，如今小姐才只還了一次，怎麼便急著起來了？」

叔孫搖光垂著頭，聲若蚊蠅，吞吞吐吐地道：「人家仔細一想，如今既是你的侍女，嗯……服侍你沐浴……其實也是應該的……」

若是現在回房去，那就要穿梆了，以叔孫搖光的脾氣，慶忌可不相信當她知道真相后還能如此溫柔地對待自己，就算她不會對任何人揭露事情的真相，欺騙了她，害得她傷心多日，受苦受罪的事，她也是不肯輕易饒過自己的。慶忌沉住了氣，微笑道：「你呀，把他們趕出去做什麼？有些事，你是不能替他們照顧我的。」

「諾！」阿仇不放心地向裡屋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帶著人退了出去。

慶忌心中緊張，屋裡還躺著一個慶忌，這要讓她發現，天知道這位大小姐會幹出什麼事來，所以先甜言蜜語地給她灌了一碗迷湯。

慶忌笑笑：「你們出去吧。」

此時的叔孫搖光，滿面溫柔和體貼，既非初見他時的驚喜欲狂，也非撲入懷中時的嬌羞不勝，但那真情流露的溫柔語氣，卻更具誘惑。

「嗯？」叔孫搖光揚起翦翦雙眸，慶忌一笑，暗暗咬緊牙根站起來：「我剛剛蘇醒，一身臭味、藥味，正要阿仇他們準備熱水為我沐浴呢，這事兒，你能不能替他們照顧我呢？」

「哦，我昨日找到一味極少見的草藥，正克這雙頭蛇之毒，取回來給公子服下，這才蘇醒了過來。」阿仇在一旁慌忙解釋。

叔孫搖光把眉尖一挑，得意洋洋地向他一笑，舉步出屋，順手還給他掩上了房門。

慶忌剛想到這兒，門吱呀一聲開了，慶忌抬頭一看，只見叔孫搖光慢騰騰地邁進門來，抬頭瞟了他一眼，用後背把門一頂，慶忌那顆心便克制不住地「卟嗵卟嗵」地跳了起來：「你……你又進來做什麼？」

叔孫搖光一聲歡呼，忘形地撲了過來，撲進了他的懷中。孰料，慶忌肩上有傷，坐得原本不穩，她這一撲，慶忌吃痛，下意識地向後閃躲，叔孫搖光止步不及。抱著他一齊撲倒在席上。

一旁阿仇嘴巴張得老大。他左右看看，旁邊兩個士兵嘴巴張得比他還大。忙用肘彎拐了拐，一臉正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兩個士兵連忙合攏嘴巴。

慶忌的心「嗵」地一跳，這女子，一旦動起情來，根本把旁人都當成了空氣，她……竟敢當面用這一語雙關的話來撩撥自己。慶忌總算是領教了春秋時代女子敢愛敢恨的率真性情，人家姑娘一大起膽子，慶忌頓時便打起了退堂鼓，摸著鼻子悶哼一聲，不敢接她話碴兒。

叔孫搖光的一番心思，大家都看在眼裡，士卒們都私下議論，如果公子能復國或能得到魯國之助，那麼這位姑娘十有八九就會成為自家公子的夫人，如今這位準夫人一定要闖進去，那可動不得武，但是若不動武又如何攔阻？這一猶豫，叔孫搖光已然推開了房門。

慶忌瞧她模樣，不禁心中好笑。叔孫搖光瞪退了阿仇等人，抬起纖纖秀指，一掠鬢邊青絲，略帶忸怩地道：「公子，你……幾時醒來的，身上的毒傷，可痊癒了么？」

「嗯！」叔孫搖光瞟了他一眼：「房中人多了，便覺氣悶，公子剛剛痊癒，你們這些粗魯漢子，還是出去站站，房裡清靜些，才方便公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