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04章 及時雨

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04章 及時雨

陽虎悶哼一聲:「只消聽你喚一聲虎兄,陽虎便覺心驚肉跳,這個稱謂。實實的不敢當了。」
慶忌笑道:「虎兄,大事若未成,慶忌還會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嗎?此刻早已收拾行李,準備走人了。」
「哦?已然蘇醒?」陽虎眉鋒一挑。舉步便去推門,手剛觸及門,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叔孫搖光當門而立,俏生生地看著他。
他冷冷一笑,轉首望向陽虎:「虎兄,這一番慶忌又要麻煩你了……」
「陽虎來了?」慶忌大喜,及時雨呀,這個傢伙終於肯露面了。
慶忌攤攤雙手,無奈地問道:「你看慶忌,可象是雙手血腥的殺人魔王嗎?」
望著那微微擺動的門帘,慶忌心中感慨不已,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和陽虎是一樣的人。陽虎並不滿足於現在的權勢、地位,為了擺脫家奴的低賤身份,尊嚴、榮耀地活著,不惜以現在的榮華富貴為賭注,竭盡所能地想要圖一個出身,一個堂堂正正的出身。而他呢,要復國、要打敗吳王闔閭,要回復他堂堂正正的吳國公子身份,甚或登上吳國大王之位,從此不再寄人籬下、東奔西走。他們彼此心中,除了互相的利用,是有一種同病相憐、英雄困厄的惺惺相惜的。
陽虎一進屋,慶忌便肅然拱手,然後搶先前行,掀開了門帘,陽虎也不客氣。與他前後腳地進了屋,看也不看榻上高卧的替身一眼,肅然道:「公子何時自……自齊國回來的?」
慶忌無奈地道:「好吧,慶忌在此向天地鬼神盟誓,慶忌與陽虎所議之事,行事時不殺一人、不傷一人,若違此誓,吳國永不能復。慶忌腸穿肚爛、必遭橫死!」
慶忌微笑起身,拱手一揖:「多謝虎兄。」
應忌不理,慢悠悠地道:「虎兄半生辛苦,只為脫卻家奴身份,也能晉位公卿,封妻蔭子。其實要做到這一點也不難,三日之後,就是五月端午,虎兄只要在這三天中,拖慢吳使到曲阜的速度,免得他橫生枝節。再為慶忌略做斡旋,容我龍舟賽后離魯,你想要地,便唾手可得。」
陽虎冷冷睨他,默然不語。
叔孫搖光把瑤鼻微微抬高。然後用氣音兒哼了一聲,舉步出房,擦著他的肩膀便向外走,陽虎忙側退了一步。給她讓出道路,無奈地一笑,舉步入內,然後順手掩上了門。
陽虎重重地一頜首:「不錯,吳國大夫郁平然,素有機智,善謀權變,他在路上使護軍將領,也就是他的從弟冒名乘車,自己驅馬為後援,原本是想著以防萬一,從弟武藝高強,可以應付,誰料卻枉送了從弟的性命。郁平然僥倖不死,到了漆城,憤慨莫名,送往曲阜的書信,言辭激烈、很不恭遜。」
陽虎又一怔,眼中突地泛起一片殺氣:「慶忌公子自來魯國,陽虎竭盡心力,雖說也有一己私心,但是對公子,陽虎可說是仁至義盡,公子何以如此欺我?」
陽虎一怔,脫口道:「公子不識得他嗎?那是叔孫氏府上的管事休儔。」
陽虎臉色一冷:「公子。陽虎正為此事而來。吳國使者好端端地到了漆城,遣信使赴曲阜。言及路上遇襲,指斥魯國非禮,我家主公正為此事焦燥不安,叔孫、孟孫氏卻在大力鼓噪,要派遣大軍去迎接。」
陽虎臉色一連數變,半晌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八日之內,往返齊魯,又做下如此大事,天下間……天下間還有什麼事是公子慶忌辦不到的?」
「什麼?你要向誰家女兒求婚!叔孫……啊!」叔孫搖光先驚后醒,一聲尖叫。
陽虎臉色一變。慶忌又道:「若大事不濟,慶忌唯死而已,至於虎兄你么,一腔雄心化為泡影,從此安心做個季氏家奴,如那休儔一般,嘿!平安是福啊……」
陽虎向他大吐苦水,嘴裏滔滔不絕,慶忌微笑聽著,聽至此處,截口道:「方才虎兄進來,門口向你施禮問候的那人是誰?」
慶忌走到外間房中,「吱呀」一聲,叔孫大小姐又閃了進來,嘟著小嘴道:「公子,陽虎跑到這兒來,又對你聒噪了些什麼呀?」
陽虎一聽,便是一機靈,忙不迭擺手道:「慶忌公子休要害我,自從知道吳國使者赴魯,又知道叔孫、孟孫氏要從齊國接回國君,我家主公大為頹喪,如今他口中雖未說出責怪我的話來,可是心中實已恨我出此下策,害他如此困窘,以致現在對陽虎頗為冷落。今番陽虎來見公子,便不曾奉有主公令諭,回去后還不知主公要怎樣責問我,慶忌公子你可不要……」
「什麼?」慶忌吃了一驚:「吳國使節還活著?」
慶忌微微一笑:「就在方才。」
慶忌又是一笑:「虎兄,你是第二個這樣問我的人了。」方才在外面,慶忌稱他陽虎大人,此刻到了內室,這稱呼就親切了許多。
慶忌遽然起身,繞室疾走,行了片刻忽地停住腳步哈哈一笑:「郁大夫死不死又算什麼?自從知道叔孫、孟孫氏欲從齊國接回魯君,這郁平然的作用便已甚微了,何況如今這樣時刻?」
慶忌悠然搖頭:「一分把握都沒有。」
陽虎變色,失聲道:「你……你又要殺甚麼人了?」
慶忌淡淡一笑:「還有一個消息要奉告虎兄,吳國正副使節,業已全部斃命,身死崆瀾谷中。」
就在這時,遠遠一聲唱報:「陽虎大人……到。」
慶忌一聽,頓時呆在那兒,這樣的理由都趕她不走……,實在令人汗顏。
陽虎是季氏家奴,他是叔氏家奴,兩人都是管事的身份,說起來他還比陽虎年長几歲,怎麼也輪不到他向陽虎請禮,並稱大人。可是……人比人,氣死人吶,雖說目前季氏似乎有所收斂,但是陽虎目前仍是魯國除三桓外最有勢力的人,這卻是不爭的事實,他怎能不低頭?陽虎哼了一聲,只匆匆向他拱拱手,便扭頭向一邊的慶忌侍衛問道:「慶忌公子如今怎樣了?」
慶忌問道:「虎兄可是欲步休儔後塵,做人門下犬,打恭作揖、迎來送往嗎?」
陽虎把牙根一咬:「罷了,陽虎既已上了你的賊船,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陽虎不能久耽,誰知那叔孫、孟孫兩家這一會兒功夫又會搞出什麼鬼來。我要馬上回去,拼得一切,保你三天無恙便是了!」
慶忌正容襝袖,慢慢地拱手還揖下去,當他再抬起頭來時,陽虎已悄然出屋,房中寂寂,除了那沉睡的替身悠悠的呼吸,再無一點聲音。
「陽虎大人。請入內室!」
那侍衛連忙施禮道:「陽虎大人,我家公子昨晚剛剛蘇醒,此刻正在……」
說起來,其實陽虎比他更勇敢、更有追求,他是被迫推上這個位子的,不進則死,沒有退路,而陽虎則不然。可是不管如何,他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不歸路,那就只有一往無前,不惜一切地走下去,不止為了他自己,還為了追隨於他的那些血性漢子,他的肩上,擔著許多人的希望,責任,重逾泰山。
陽虎為之動容,他正視慶忌良久,雙手拱起,深深一揖,沉聲道:「是陽虎畏怯了,也罷,陽虎便陪公子,走這一程!」
慶忌默然片刻,淡淡笑道:「虎兄何必著急,三日後便可一切大白。」
「陽虎……大人……」,休儔站在門外,眼見陽虎大踏步走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語聲艱澀地拱手揖禮一番。
「公子的事情……」
慶忌哈哈笑道:「虎兄何必如此作態。如今形勢已然如此,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三日之後。慶忌若計成,虎兄坐享其成,慶忌若失敗……來年墳塋上面,虎兄只消記得來幫慶忌除一除雜草、灑一杯清酒,足矣。」
陽虎目光一凝,問道:「公子有幾分把握?」
慶忌看著她,突兀一笑,忽道:「搖光,你說……三日之後,瀝波湖上,公子慶忌向叔孫大人愛女求婚,老大人會不會應下?」
叔孫搖光聽了卻是俏臉一沉,陽虎是季孫意如手下第一權臣,如今三桓對立,到了如此局面,很大程度上是這個野心勃勃的人挑唆所致。叔孫搖光對他本能的有種排斥的感覺。
這位小姐只是因賭約輸了,為奴三個月而已,其實懲罰的象徵性意義遠大於實質。她如今這樣做,根本就是挑明了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直截了當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情意,慶忌為之感動,又擔心房中的替身被她發覺,竟然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了。
陽虎怔了怔,見自己的手還向前伸著,似有觸及搖光小姐酥胸的意味,連忙縮回手來,就勢抱拳一禮:「原來是叔孫小姐,在下有禮。」
那時少有人不敬天地鬼神,陽虎聽他發下如此毒誓,顏色這才緩和,他沉吟半晌。抬頭問道:「公子除吳使,斬……,所行目的,陽虎瞭然。然而,慶忌公子到底準備如何達到這目地?陽虎心中惴惴,還望公子能為陽虎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