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奴》第三卷 風起遠東

第058章 南下劫糧(四)

第三卷 風起遠東

第058章 南下劫糧(四)

一個已經頹廢,只想著混吃等死;一個滿腦子都是算盤珠子,凈琢磨怎麼賺銀子,這樣的兩個八旗佐領老爺自然沒心思去搞什麼工事,也不可能派兵丁大冬天的到周圍山林林巡視,所以趙強帶人摸到屯子的時候,連個狗叫都聽不見。
要說這葛格里為人,卻是好的,因他不是一個吃兵血的佐領,而且為人豪爽,尤其在賭錢時,從來不賴賬,是多少就多少,贏錢的時候也很仁義的大散頭號(賞錢),所以他手下的那些兵對葛格里都佩服得很,這會見佐領老爺一點也不懼,扛著大刀在那激勵士氣,再加上有重賞,倒真吸引了二三十個膽大的兵圍了過來。這些人一聚到葛格里身邊,其他正在亂跑的清兵見了,也像見了主心骨一樣,都下意識的往這跑,因人天性如此,但見人多,必以為安全。這麼一來,聚在葛格里身邊的清兵倒了也有了百多人。有了這麼多兵在身邊,葛格里雖知無多大勝算,但卻也不怕那些羅剎紅毛鬼,振臂一呼,在一個可人的索倫兵幫助下,扛著大刀帶頭就向前沖了過去。
「都給我回去,打退了羅剎人,本佐領每人賞十兩銀子!」
聽到外面聲音響起的時候,郭木爾已經上了榻,大冬天的,哪有比得上在熱烘烘的屋子裡睡覺還美的事,他才沒閑情陪葛格里這個武夫賭錢,要知道本佐領就是躺著睡覺,那寧古塔和尚陽堡的店鋪就見天的進銀子,哪用得著和你們賭那些小錢,真是有力氣沒處使了。初始以為是不是運糧隊到了,待聽有哭聲和救命聲后,他才反應過來,卻不是立即披上他那套只在上官面前才穿的鎧甲對敵,而是手腳飛快的穿上常服,推開窗子就跳了出去,然後頭也不回的就往江邊跑去。跳窗時,正好被兩個索倫手下看到,二人本已提刀在手,正準備前來保護佐領大人,不想大人卻是想狼狽而逃,二人彼此一對視,二話不說也跟著佐領大人往江邊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張望,唯恐被其他人看來。
沒有見到運糧船隊,失望在所難免,但也不能就這麼空手而回,看這三道屯規模,怕也能搜刮一些糧食,縱使杯水車薪,但也總比沒有的好。不用鄭國輝提醒,趙強也知道應該進攻了,當下傳令哥薩克大隊開始進攻,騎兵大隊則分兩股,分別截住通往屯子的南北兩條道路,不使一人走脫。
兩個大隊都是求戰心切,然在林中候了快半炷香時間,卻等不來進攻命令,都有些疑惑,要不是嚴禁出聲,恐怕都有士兵該抱怨軍官了。
一索倫兵滿臉諂笑的對著郭木爾大表忠心,另一個則是不住附和,腦袋點得跟不暈似的。瞧這二人架勢,郭木爾心裏明亮得跟什麼似的,但這會腦袋兇險,那屯子里正在殺著人,兩人既然追上自己了,就留著他們,真的有事也有個照應不是。當下也是一臉唏噓,不住誇讚二人忠心,待擊退羅剎人後,定要好好重賞你們。一番話聽得這兩索倫兵眼睛眉毛一把抓,歡喜得不得了,都不約而同的暗誇起自己,端的就是眼明手快,腦袋靈活,這跟著老爺逃跑可比去和紅毛鬼拚命划算得多了……
「佐領老爺,小的倆來保護老爺了!」
鄭國輝不知道大帥為什麼盯著屯子發獃,也不敢催他,但再這樣等下去天色一黑,到時黑燈瞎火的雖有利於突襲,卻也不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萬一泄露行蹤,引來清軍重兵圍剿,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他委婉的提醒了一聲趙強。
「傳令格里夫斯基,限他在半個時辰內拿下三道屯。」
大刀算是舉不起來了,但這卻阻止不了葛格里報效朝廷的決心,見羅剎人已經衝到木橋那,自己手下的兵和那些鑲紅旗的索倫兵卻是一個都不敢去退敵,任由羅剎人往屯內沖,是又急又氣,恨不得親手斬殺幾個退兵而穩住陣腳,怎奈自己再不復當年之勇,肉多力氣少,有殺人之意卻無殺人之力,無奈何,只能期許重賞之下出勇士了。
屯子里早些年是不允許讓百姓居住的,但從康熙年間開始,因為這地方雖然地理重要,但北面的羅剎人離著幾百里,且從未來犯過屯子,而南邊一直到關內全是大清的土地,所以根本不慮有敵人會進攻。因此漸漸的屯子里的規矩就不如以前那樣嚴厲了,一些百姓在賄賂了佐領老爺后,就把房子建在了屯子里,東一片西一片的,到現在這百姓們住的屋子比兵住的都多。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建築橫在屯子里,卻給衝鋒的哥薩克大隊造成了些麻煩。
「頂住,頂住!」
知道大事不好的葛格里不知是不是被突然的敵情喚醒了沉睡多年的勇武,在眾多士兵慌裡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毅然找到了那把被他扔在柴房裡的大刀,然後氣喘呼呼的扛著他就衝上了一高台上,在那裡咆哮著呵斥那些不退往後退的兵們。
「郭佐領人呢!」
「混蛋,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大清養你們這麼久,也是該你們為國報效的時候了!都聽著,隨本佐領殺敵去!有膽敢退後者,定斬不饒!」
正和一幫手下推牌九的葛格裏手氣正好,手頭正拿了一幅天九好牌,哈哈一聲大笑,就要伸手去撥拉面前的散碎銀子,猛不丁就聽外面好像殺豬一樣喊叫個不停,不由火從心起,咧嘴就罵了開來:「哪個耗子養的瞎咋呼!」話音未落,就見屋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一個達斡爾兵一臉慌張的就沖了進來:「老爺,老爺,紅毛鬼來了,紅毛鬼來了!」
葛格里怒聲喝罵了一個叫喊著要跑的兵,然後便想提起大刀去堵住那木橋,不料刀剛舉到肩處,兩臂就好像泄氣一樣再也用不上力,不由悔得一跺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格里夫斯基接到命令后,立即帶著部下從藏身處衝出來,大呼小叫的就向屯子里沖了過去,架勢一點也不像軍隊,倒像是一群在山上憋得久的土匪。見他們這樣,趙強也不以為意,反正這些俄軍不過是自己手頭的一個工具而已,他們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嚇唬清軍,至於戰鬥力方面,可以忽略不計,反正恐俄嚴重的清軍也不敢真的和這些羅剎吃人鬼拚命。
「大帥,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郭木爾是聰明的,他知道既然敵人殺進屯子了,那屯子外的路肯定走不通,所以往江邊跑是最明智的選擇,到時就可憑藉江邊長有一人多高的乾枯蘆葦盪藏身,待事情過後再出來。要是羅剎人被葛格里他們打退,那他大可以找個不留神的地方鑽出來,沾上些死人血,一起分享軍功。要是葛格里擋不住,屯子被羅剎人洗了,那也可以在羅剎人走後,喬裝一番回去報功,到時同樣也可以得個「勇武」名頭,畢竟自個可是在羅剎人重兵之下全身而回的,就算有人懷疑,上下一番打點,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郭木爾跑起來速度倒是蠻快的,在江邊蘆葦盪里一番穿梭,尋了個最合適的地點跟兔子一樣就蹲了下去,不想屁股還埋下去,兩邊的蘆葦就晃了起來,嚇得他是兩眼打鼓,兩腿打顫,只道羅剎人發現自己了,正叫命苦時卻見兩邊各冒出一個腦袋裡,前額光潔溜溜的不是咱大清的人還是誰?
「大人,小的不知……紅毛鬼來得凶,咱們還是跑吧!」
平靜的屯子上空突然響起好像鬼語一樣的叫喊聲,這讓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敵襲的屯兵和百姓們愣住了,待聽到崗哨上敲得好像催命咒一樣的鑼鼓聲后,所有的人頓時好像炸窩一樣紛紛四竄起來。反應及時的清兵則忙跑向那些防禦點,準備阻攔那些正衝進來的紅毛鬼,但大多數的人卻忙著逃跑,那些可以清晰看得臉面的紅毛鬼實在是太嚇人了,而且黑壓壓的這麼多人,憑屯子里的這點兵哪能擋得住。
三道屯的三道防禦工事沒有起一點作用,太平了幾十年的清兵們做夢也想不到從未在此地出現的羅剎人會突然出現在屯子外,一個有備而來,一個卻是稀里糊塗,一點準備也沒有,自然不可能組織有效的防線。那些百年前就築造的石頭牆經歷百年風雨洗刷,早就垮塌了幾處,可以通行馬車的大缺口歷任佐領誰都沒把它當回事,更不願意沒事找事花費人力物力去修復它,所以三道屯的頭道防線就跟不存在一樣,幾百俄國兵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樹立在他們面前的這些石頭牆竟然就是守軍的防線,只道些個缺口就是通往屯子的大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衝到了石牆后,向著兩百多米外架上小溪上的一座木橋衝去。
因來時並無拓整平坦的道路,眾人皆是披荊斬棘冒著跌落松花江的危險提心弔膽的趕到這三道屯,饒是放慢速度,小心再小心,卻還是有兩匹馬和一個騎兵失足掉進松花江,轉瞬就被江水沖走,不見一絲波瀾。歷經辛苦之後,終於趕到這三道屯,所以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兵,心中都如一塊大石落地,連日的疲憊在這唾手可得的三道屯前也煥然消失,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準備殺進屯子里大幹一票。尤其是哥薩克大隊的俄國兵們,更是眼紅心熱,望著那些在屯子里出入的女人們呼呼的往外大口吐著白氣。
此時已經傍晚,冬天的太陽本就不長,最後一抹陽光早就消失在西邊的地平線,屯子里的百姓這會早已點上松脂油燈,那些屯兵也在幾處空闊地上生起了篝火,操著手抱著長矛在那不住的跳動著。不遠處的松花江上一片寂靜,聽不到驚滔拍岸的水浪聲,也看不到一艘船隻的影子。一眼可見的屯下碼頭也空空蕩蕩的,好像多年沒有停靠過船隻一樣,這讓趙強的心涼了下來,只道自己終是來遲一步,那清軍的運糧船隊已經開過三道屯往黑龍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