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水晶之夜（三）

聞聽這滿府的凄厲叫聲和賊兵們的大笑聲，孟佳氏失手無措，肚中嬰兒也不合時機的亂踢動著她的肚子，好像要告訴額娘自己馬上就要來到這個世上。

索倫兵一聽，忙撒開兩腿就往裡面跑，猴急猴了的樣子叫一眾士兵們樂壞了。

「弟兄們下手快點，男的全宰了，女的全捆起來！」

王府後面，沒有一處安全之所，驚慌的侍女和下人們無頭蒼蠅般亂跑，福全的庶福晉孟佳氏因為懷胎十月，還不知肚中的嬰兒是男是女，卻猛遭這從天而降大禍，驚恐中，已是沒人顧得了她，也沒人管得了她。

「救命啊，救命啊！」

下身傳來的劇痛讓孟侍氏痛楚難耐，瞥眼只見鮮血正順著兩腿往下流，不由慌得臉色蒼白，又聽院外已有賊兵迫近的腳步，孟佳氏不由心亂如麻，再無生念，咬牙爬出屋外，見到十幾丈外的水井后，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掙扎著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便向水井奔去。

「呃？」小旗樂了，沒好氣的錘了他一下，笑罵道：「成，走啊，這王府里的女人可不少，你眼睛睜大些，莫要花了！只要你能捉住，就全是你的了！」

那三個賊兵見這大肚女人要跳井，上前便要阻止，卻是遲了一步，等他們跑到井邊時，孟佳氏已跳下井去，只見黑幽幽的井底水花四溢，瞬間無聲無息，只有那黑洞洞的井口似乎在向世人作無聲的抽咽，哭泣，控訴……

「我就是死也不讓你們得逞！」

殺紅了眼的士兵們也不管看到的是旗人還是漢人了，反正長官叫殺，殺了就是，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孟佳氏剛到井台邊，院外就衝進來三個賊兵，眼睛珠子賊溜溜的朝她身上瞄，一個賊兵怪笑著便要向她撲來。

「殺，把男人全給我殺光！」

「別！」

等到見到一賊將舉刀朝自己奔來，腰間赫然掛著阿瑪的首級時，保泰「啊」的一聲大叫，嘶吼著便要去和那賊將拚命，但卻是再也不能動一步，直直的被幾根長矛給刺成刺蝟，在那拚命的掙扎抽搐著，眼神之中滿是不甘。

「啊！……」

「哎！哎！哎！」

「隊長，你不要給我啊！」

「他媽的！」

奉命處置裕親王府的是騎兵第四聯隊第三大隊，總旗是達斡爾人木拉奇，他接到的命令是「清理」裕親王府。衝進裕親王府後，木拉奇便下令殺人，他接到的命令不僅是清理裕親王府，還有一個多羅郡王府，所以他得讓部下們快點，不然千戶大人那裡又沒有好果子吃了。

小旗手下一個索倫兵聽隊長說不要，忙急著扯了把小旗，一臉傻笑的求道：「老娘們有老娘們的滋味，隊長，你要是不稀罕，就便宜小的吧。」

「哈哈，有個大肚婆！」

「啊？」那小旗一聽，忙直搖頭：「我不要，我不要！」

二十多個包衣奴才和王府的太監被賊兵們給攆到了後花園假山邊，見實在是沒處可躲了，只好相互抱著一齊往花園的池塘跳，可是那池塘哪裡能淹死人，一個個在那手舞足蹈的哭叫著。岸上的賊兵們卻是以此為樂，撿起石頭朝他們砸，毫無人性可言，見有靠岸的，更是拿刀去剁他們的手，不讓他們上岸。更有甚者，幾個賊兵用長矛去刺那些撲騰的包衣奴才和太監們，刺不到便用矛尖砸他們，或者將他們按在水裡不讓他們露面。

保泰難以置信的望著那賊將將自己的心掏出，一種心肺俱裂的痛楚讓他放聲大吼，兩條腿好像羊顛風似的上下抖動著，最後腦袋一歪，再也不能動彈。

福全仍在昏迷之中，木拉奇帶兵過來發現躺在床上的這個裕親王爺時，二話不說，上前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刀，爾後將腦袋取了下來，用腦袋后的辮子在自己腰間打個結，血淋淋的掛著又炸呼呼要去找福全的兒子。

福全長子保泰已經成人，身上果然還有愛新覺羅的血性，帶著兩個侍衛負死頑抗，保泰身手不錯，平日甚得皇叔康熙的喜歡，贊他弓馬嫻熟，乃小一輩中的翹楚者。但大勢已去，保泰個人再勇也不可能力換狂瀾，瞪著血紅的雙眼，咆哮著砍死一名賊兵后，他的左腰一痛，卻是被賊兵的長矛刺個正著。那兩個侍衛也是力戰不支，被賊兵們亂刀砍下，雙手雙腳俱已分身，只余身子在那顫動。

兩百個如狼似虎的賊兵凶神惡煞的衝進王府，見人就殺，嚇得那些侍女們尖叫連連的東跑西竄。侍衛們要不是早在賊兵進城時就逃離王府，要不就是脫下侍衛服穿上下人的衣服，指望能矇混過去，只有二十多個侍衛拚死抵抗著，邊抵抗邊往後退，最後統統被砍死在後花園。

木拉奇正帶兵往裡沖，聽了部下的叫嚷，不由哈哈一笑：「你要是喜歡這些韃子的老娘們，這府里的老女人就全歸你了！」

血淋淋的紅心還兀自跳動著，一股混合著血腥味的熱氣撲面而來。

木拉奇甩手將這韃子的心給扔了，提刀便往後面衝去。

孟佳氏大叫一聲，摸了摸隆動的肚子，毫不遲疑的便往井中跳去。

福晉尼佳氏和側福晉等女人在侍衛齊阿寶的保護下躲在下人們住的一間屋子裡，整個王府里全是殺人的賊兵，她們已經無處可去。抱著幼子保綬，尼佳氏七魂已經沒了六竅，保綏也嚇得是直發抖，十來個人就這麼躲在屋裡祈盼奇迹出現，老天爺能將這些賊兵給天遣了！

外面傳來的慘叫與尖叫聲將莊嚴的裕親王府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殺，殺，給我統統殺光！」

木拉奇奔過來一看這韃子竟然殺了自己好幾個兵，勃然大怒，哇哇大叫抽刀便用力劈在保泰的胸前，刀光過後，猛的伸手順著那刀口便鑽進了保泰的肚子，齜牙咧嘴的狂笑，竟然活生生的將保泰的心給搗了出來。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旗一刀砍死一名想反抗的王府侍衛后，突然愣頭愣腦的叫了句：「總旗，老娘們也捆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