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五卷 一身轉戰千里路

第025章 派系

第五卷 一身轉戰千里路

第025章 派系

這次返回四川后,鄧名計劃去一趟昆明,除了加強盟友聯繫外,也兼有安撫趙天霸的意思。眼看虁東、舟山都從鄧名的勝利中分得了好處,李定國作為西南支柱,如果鄧名不加強合作那說不定會讓趙天霸懷疑他對晉王有敵意。
當時投降清軍的將領陳有龍反正,攻克寶慶,急襲長沙,大有將湖南清軍一掃而空的勢頭。
而這奇迹確實出現了,鄧名從天而降,昆明大火讓戰局再次趨於穩定。雖然南明的元氣大傷,但沒有立刻斷氣,晉王依舊能苦苦支撐下去。
在四川出現的宗室很有可能是蜀王之後,但朱盛蒗聽說蜀王家被西營殺得乾乾淨淨。距離四川不遠的除了蜀王還有楚王,據說楚王家也被殺得精光,但作為楚王旁支的朱盛蒗感情上卻不願意相信:「若鄧提督是楚王就好了,那中興以後我差不多能升為親王了吧?嗯,要說很有可能啊。再說烈皇遺孤的年紀似乎有點對不上,而老楚王那麼多孫子,好像有年紀差不多的啊。」
眼看討論不下去了,鄧名草草宣布散會。
「明天就能見到提督了。」郝搖旗對朱盛蒗說道:「提督誅殺虜酋,天下震動,看來大明中興不遠了啊。」
「小賀將軍不行。」周開荒連連搖頭:「嬌生慣養,比不上小袁將軍和小劉將軍。」
賀珍一定要讓兒子去成都給鄧名幫忙,對此鄧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拒絕,這種行為看上去有點類似送兒子做人質,是一種軍閥表示效忠的方式。一開始鄧名認為賀珍是想多要點補給,就聲稱自己手裡已經沒有餘糧,但賀珍否認他是賣兒子,沒有糧食也要讓賀道寧去成都——本質上他就是賣兒子,只不過是不急著收錢罷了。鄧名隨後又表示不知道給賀道寧安排什麼職務好,但賀珍再次表態,他的意圖只是讓兒子跟在鄧名身邊增長見識,有事的時候讓賀道寧幫個忙,沒事就多學、多看好了。
「鄧提督的名字是化名,對吧?」朱盛蒗也相當興奮,高郵湖一戰後,他的世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論被郝搖旗在山寨里保護得多麼好,如果南明崩潰那虁東定然無法獨存,三王內訌后朱盛蒗的心態基本是混吃等死了。
在鄧名悲嘆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傳統統治者的時候,郝搖旗和東安郡王也來到了武昌附近。
不過劉體純表示今日之事絕非郝搖旗一人之過,長沙之戰確實是一場後果嚴重的內訌,但是南明的內訌還少么?難道所有的內訌都是郝搖旗一個人乾的不成?而袁宗第則對郝搖旗說,天下的人都可以投降,唯獨闖營舊將不能投降。文人都說闖營將士是禍亂天下的罪人,而不肯承認闖營只是被欺負得活不下去的可憐人。如果闖營將領向滿清投降了,那就更要做那些真正禍亂天下的人的替罪羊——現在那些人都在清廷中升官發財,向他們投降的話,如何對得起從崇禎初年以來並肩作戰的闖營烈士們?
因為這次的動搖,郝搖旗的名聲變得更糟糕。李成棟、金聲恆反正後江南的形勢劇變,一度對南明相當有利,但舊明軍和前闖營內鬥不休,被清軍各個擊破。在這場內訌中郝搖旗也起了很不好的作用。
若是烈皇的皇子,甲申之變后肯定會去江南,既然到了江南,怎麼會不投身舟山軍中?還千里迢迢從江南趕來四川。如果說皇子對張煌言有什麼成見或是貪生怕死,還能勉強解釋,但鄧提督英武,和張煌言的關係聽說也不錯,可見這種說法不值得一駁。
本來賀道寧想讓父親幫他要求個一官半職,但最後什麼保證都沒有,讓賀道寧心裡不安,不知道去成都後會有什麼遭遇,是不是真成了人質,被圈養起來;而且鄧名剛才明顯露出了對自己的不信任,挑明了要考察他的能力一番才能授予職務,如果沒有合適的就只能閑獃著。
「提督高郵湖大捷,賀將軍遣子入質很正常,不過不能讓小賀將軍掌握財權。」鄧名對張煌言不錯,對浙東軍也信任有加,看到虁東軍開始從鄧名的盟友向屬下發展,任堂還是挺高興的。
「後天應該就能到武昌,見到提督了。」和朱盛蒗說話的時候,郝搖旗顯得相當興奮,自從率兵前來他一直這樣,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李過眼看又一次大內訌要爆發,只好撤除了包圍,清軍得以再次出城收集糧草,聚集兵力。拖了幾個月以後,何騰蛟才再次攻擊長沙,這時剛剛攻克大同的山西清軍全速南下,趕到湖廣給長沙解圍,擊潰了何騰蛟的部隊還切斷了李過的糧道。李過急忙撤退後,孤立無援的金聲恆也宣告失敗。
鄧名在江南征戰的時候,就曾接到後方的來信,劉晉戈表示夷陵和萬縣都需要物資,請鄧名酌情撥給一些,鄧名當然不會不同意這種要求;這次檢查于佑明和朴煩的賬冊時,發現劉晉戈給萬縣和夷陵各運了價值十萬兩銀子的物資;此外,鄧名能夠察覺于佑明和朴煩的手段,劉晉戈自然也知道。但熊蘭、秦修彩一系積極幫于佑明說話,稱購入「零件」在成都組裝不違反鄧名的規定,劉晉戈難以追究到底,最後只好和銀行達成妥協,讓他們路過夷陵和萬縣時給劉體純和袁宗第送去一些急需的物資。
高郵湖大戰的消息傳到后,郝搖旗和軍官們先是不信,覺得順治有精銳的禁衛軍護衛,又在清廷自己的地盤上,周圍有綠營保護,有官府的耳目眼線,明軍突襲順治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多虧了東南督撫的大力宣傳,很快郝搖旗就發現此事千真萬確,鄧名不但孤軍深入敵境成功地擊斃了皇帝,還毫髮無損地返回到自己的水師中。
以前很多明軍軍官雖然還堅持抵抗,但他們內心深處認為戰敗只是時間問題,鄧名在湖北的勝利只是拖延了失敗到來的時間,前途依然是一片灰暗——那時名震天下的滿八旗還沒有大批地南下,似乎他們沒有來湖廣只是因為虜廷覺得沒有必要,湖北明軍越強大就會引起北京的越多關注,更大的聲勢只會把滿洲兵更早地引來。
相比手下的軍官,郝搖旗顯然承擔了更大的壓力。他的名聲不太好。因為他之前是李自成的大將,被文人視為禍亂天下的罪人之一。大順崩潰,李自成身亡,郝搖旗當時也動搖過,意圖向滿清投降。但他不肯為滿清做馬前卒,攻擊那些不肯投降的闖營舊將,終究還是在袁宗第、劉體純的勸說下歸於明軍旗幟下,繼續抵抗清軍。
再比如擊殺胡全才那件事吧,雖然鄧名發檄文說是自己殺的,郝搖旗也私下和朱盛蒗說過事情的真相,但現在郝搖旗已經絕口不提,再談起鍾祥之戰時滿口都是鄧提督英雄了得,深入敵營刺殺敵酋;而朱盛蒗則願意認為郝搖旗最初那套說法只是一個玩笑,至於這個一點兒也不可笑的笑話,東安郡王決心深藏心底,帶進棺材,一輩子再不和人提起。
李定國擊敗尼堪時也造成過全國震動,但接下去三王內訌導致了南明瓦解,反倒讓很多人更加絕望。連能夠正面擊敗八旗的晉王都難逃失敗,那湖北明軍自然更不是八旗的對手。去年鄭成功也因為先勝后敗而讓勝利失去說服力,和李定國一樣,八旗的失敗看上去像是偶然失手。
但陳有龍投降清軍時,曾經把南明督師何騰蛟的全家殺了個精光,獻給滿清做投名狀。現在見陳有龍立功在即,何騰蛟與他有滅門的血海深仇,怎肯見他成功,何騰蛟就指使招安的闖營攻打陳有龍。闖營眾將雖然名義上是何騰蛟的部下,但還具有相當的獨立性,李過、高一功、劉體純、袁宗第都拒絕執行這個命令;李過不但拒絕發動內訌,還向闖營眾將表示,現在清廷勢大,南明只剩下數省殘破之地(當時西營還沒有加入南明),絕對不是內訌的好時機,而陳有龍若是能迅速攻破長沙,湖廣明軍有了後勤保證就可以開入江西支援金聲恆、李成棟,反攻浙江、江南。
「嗯。」朱盛蒗點點頭,他並沒有反駁郝搖旗的話,不過在他內心深處還是覺得有一點兒可疑。
……
本來清軍數萬精銳被拖在山西,江南形勢一片大好,只因為明軍連續的內訌、朝令夕改,整整浪費了近一年的時間。何騰蛟因為私仇耽誤國事自然是罪魁禍首,但他後來被清軍所殺,王夫之、蒙自發等人就一起指責闖營乃是禍害,其中尤以郝搖旗為甚,認為郝搖旗火併陳有龍是東南大局敗壞的起因,如果陳有龍迅速拿下長沙,那後面的連鎖反應都根本不會發生。
「沒錯,要是小賀將軍把糧草都給他老子運去了,那可受不了。」穆譚立刻附和道,說話的時候還瞅了周開荒一眼。
何騰蛟最後求告到郝搖旗身上。當初南明君臣都敵視闖營,是何騰蛟為他們求來糧草,定下了寬鬆的招安條件,說到最後何騰蛟聲淚俱下。郝搖旗想起何騰蛟接濟軍餉的恩情,又同情他全家被害,就帶領本部兵馬去偷襲陳有龍。正在攻打長沙的陳有龍因為已經和李過等人取得聯繫,約定攻陷長沙后一起反攻江西、江南,所以對郝搖旗完全沒有提防,還以為他是來增援自己的。遭到郝搖旗的偷襲后,陳有龍全軍潰敗,隻身逃走,長沙之圍遂解,清軍得以出城收集糧草,並把周圍的兵力統統集中到長沙城中。
這種大將的子弟一來成都就獲得重任,毫無疑問不符合鄧名的現代思想。但成都既然不是什麼憲政國家,鄧名就得按照專制政權的遊戲規則來玩。比如朴煩和于佑明在武昌搞的這場麻煩,于佑明不用說,在浙軍中有人脈,和任堂的關係也不錯,只要不鬧得天怒人怨,鄧名只能亡羊補牢而不能嚴懲,免得讓浙系的人馬不滿;而朴煩是熊蘭的心腹,雖然鄧名有點懷疑他可能收受賄賂,但鄧名也得考慮熊蘭的工作熱情。鄧名經常遠離根據地出征,可不想後院起火——這次武昌的事涉及了成都很多人,如果真有行賄的事發生,成都方面大概也有份。
郝搖旗依稀記得,好像曾經有謠言在心腹將領中流傳,大概是說鄧名未必是三太子,而是袁宗第不知道從哪裡尋來的一個宗室。不過這種可笑的謠言郝搖旗認為自己從來沒有當真,鄧名肯定是烈皇的遺孤。雖然闖營逼死了崇禎,但他的兒子深明大義,體諒闖營將士的苦衷,把恩怨拋諸腦後,準備親自領導闖營取得最後的勝利,完成中興大業——還有比這更能流傳後世的佳話嗎?
「當然是化名。」雖然知道朱盛蒗是明知故問,郝搖旗還是毫不猶豫地答道:「提督是三太子!」
賀珍走後,鄧名和軍官們討論該如何安排賀道寧。
而周開荒立刻聽出了對方的畫外之音,顧不得再批評賀道寧的軟弱了,馬上為袁象和劉晉戈辯護道:「袁提刑和劉知府都是正大光明地向提督提出的要求,而且袁國公堅守萬縣,劉國公護衛三峽,對提督有功!」
「你就是沒見識!」聽明白兒子的擔憂后,賀珍罵道:「挑貨才是買貨人,要是鄧提督滿口答應,那派給你的才會是真的閑職,答應太快的人一般都不會守信用;鄧提督不肯把話說死,正說明他會認真考慮給你點事做,他不能不給你的老子面子。要說這事都是你自找的,上次多好的機會,你要是和鄧提督一起沖陣,到了成都怎麼也能執掌一軍了吧?」頓了一頓后,賀珍又道:「還能給你老子省下好多盔甲。」
周開荒和袁象的關係極好,當初袁宗第派兩個人一起來鄧名的軍中,也是想讓他們互相照應,有一點為袁象培植羽翼的意思。不過形勢的走向有些出乎袁宗第最初的預料,他完全沒有想到鄧名離開虁東后就前往東川、昆明去找清軍交戰,而且勢力大了以後鄧名依舊領軍,還常常離開根據地一走就是幾個月。現在袁象雖然屬於鄧名集團的高層,但親信程度明顯不如和鄧名出生入死的周開荒,兩者的地位至少已經是平起平坐,稱不上誰是誰的羽翼了。
接著他又把朴煩和于佑明找來,告訴他們可以採購一些衣服、布料去成都。鄧名已經宣布要發給每個參与高郵湖的士兵五千元獎金,有四千多明軍戰兵因為已經在成都有家室所以沒有娶親的需要,他們馬上就會有一大筆錢。男人有錢之後,肯定會想著為妻子購買一些衣服、裝飾品之類的東西,鄧名估計這個生意會不錯。這些貨物能夠吸收一部分獎金,免得成都嚴重通貨膨脹;而且軍屬生活得好同樣有助於提高軍人的地位,為以後軍隊徵召士兵創造方便;最後一點,鄧名已經琢磨著要拿走稅務局的壟斷特權,在付諸行動前讓他們賺點錢能夠消除不滿——還好是發現得早,要是這種壟斷經營權長期化、正規化,特權集團就不是這麼點小恩小惠能夠安撫的了。
三王內訌,孫可望投敵後,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抗清大業已經是岌岌可危。當時郝搖旗的心情也非常低沉,曾經對袁宗第和劉體純嘆息,說他每次回想起長沙之戰都會後悔不已,要是他當時和李過等闖營將領採取一致行動,那局面可能就逆轉,絕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高郵湖一戰,讓郝搖旗手下最悲觀絕望的人也恢復了對勝利的希望,雖然地盤還遠遠沒有恢復,但一夜之間人心已經恢復到了三王內訌之前;軍事形勢上也差不多,現在和三王內訌之前一樣,清軍又陷入了兵力吃緊的狀態,需要休養生息,在很多條戰線上都有進行防禦的必要。
「送物資的事我同意了。沒有袁將軍,怎麼壓制重慶的水師,保證航運的暢通?」鄧名趕快打圓場,加強虁東軍本來就是他戰略的一部分,而且支援張煌言的時候,任堂是絕無怨言的。穆譚總是私下和鄧名抱怨,說舟山軍和虁東軍的付出太少,獲得的又太多,這裏面的意思鄧名心裏也有數:鄭成功有錢,穆譚不好意思再替閩軍討好處,但他覺得延平郡王對少唐王忠心耿耿,功勞也很大,難道有錢就活該吃虧嗎?所以穆譚總給鄧名吹風,說諸侯不但不應該找鄧名要東西,反倒應該向他納稅、提供兵員。
「小賀將軍確實不是勇將,不知道治才如何。」鄧名輕聲說道。賀道寧和袁象、劉晉戈一樣,只要鄧名不想得罪他們背後的軍頭勢力,就不能不委以重任。
給夷陵劉體純送東西是劉晉戈的孝心,而給萬縣袁宗第的那份肯定是袁象在起作用。相比鄧名從江南獲得的巨大財富,劉晉戈申請的物資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任堂和穆譚稱不上多心疼,但他們二人和虁東軍沒有交情,總覺得這些闖賊在吃大戶。
跟著父親返回軍營的路上,賀道寧有些嘀咕,賀珍知道兒子的膽子小,不是打仗的料,不過他認為鄧名不會帶著自己的寶貝兒子上戰場,袁象和劉晉戈就是兩個很好的例子。儘管那兩個都有勇名,但鄧名也把他們留在安全的後方,這種軍頭的子侄肯定是重點保護的對象,萬一在戰場上有個閃失,政治代價就太大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鄧名也只好點頭同意。他仔細一想,自己現在的地位就是一個佔據了成都地區的軍閥,也可以按照軍閥的慣例行事,如此一來也就釋然了,答應賀珍在分手時把賀道寧帶回成都。
親征的皇帝在自己的領土上被擊斃,幼主登基,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認為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清廷都無法發起大規模的進攻。既然敵人無力進攻,那明軍就有收復失地的機會。南明又一次獲得了發起戰略進攻的機會,無論步伐多麼小,只要能前進就有希望。朱盛蒗也從自己的藏身之處鑽出來,多次口若懸河地和郝搖旗商談天下大勢,甚至還對明軍該在哪個方向上發起戰略反攻發表了很多看法。上次朱盛蒗有這種興緻還是李定國擊斃尼堪的時候。
無論鄧名到底是哪個宗室,只要坐在皇位上的是朱家人,那朱盛蒗就是皇族。從這一點說,將來坐在皇位上的是永曆天子還是長江提督,朱盛蒗並不是十分在乎,反正輪誰也不可能輪到他這個東安郡王。
為了自己的皇族身分,朱盛蒗必須要強調「鄧名」是一個化名。剛聽說此人時,朱盛蒗還是十分懷疑,可是在鄧名擊殺胡全才、生擒郎廷佐后他的懷疑漸漸減少;而在高郵湖勝利之後,誰要是敢當著朱盛蒗的面前說「鄧名」不是化名,莫怪東安郡王一巴掌扇上來。
後面的形勢發展並沒有太出乎郝搖旗的預料,每次南明發生一次內訌,都會導致戰場上的嚴重失利。三王內訌的規模空前,親王們各自調動十幾萬兵馬互相廝殺,中央的戰將幾乎人人參與其中,這要是戰場不發生大潰敗才是怪事。不過劉體純和袁宗第似乎已經看開了,盡人事、聽天命,文人可以罵我們是禍首,但我們戰死了而你們卻投降了。郝搖旗也是這種心態,努力作戰,期待著不抱多少指望的奇迹出現。
但順治的死亡讓明軍興奮不已,還讓不少人產生了不切合實際的幻想,有不少底層士兵都議論清廷會不會投降,地方上會不會望風而降;儘管這些盼望沒有成為現實,但郝搖旗的軍隊仍是人人振奮,從上到下都充滿了勝利的信心。安如泰山的御營都能在虜廷的領土上被殲滅,說明名震天下的滿洲八旗絕非不可戰勝。更關鍵的是,郝搖旗軍中有很多人都見過鄧名,和遙遠、陌生的李定國、鄭成功不同,鄧名在郝搖旗官兵心中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個名字;虁東兵也相當熟悉參与高郵湖之戰的部隊,不就是川西兵嘛,在鄧名入川前他們還不如我們吶。
隨後湖北一連串的勝利,還有與鄭成功配合的南京之戰,讓郝搖旗確信:滿清或許能勝利,但敵人依舊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後面還會有艱苦的戰鬥,郝搖旗也許還可以在戰場上與清軍廝殺十年——在重慶戰役失敗后,郝搖旗曾經悲哀地想到,未來的幾年可能就是他最後的時光了。
「不聾不啞,不做親家翁。」鄧名在心裏默念著,川軍中他能大權獨攬,靠的就是這些爪牙,只要忠誠並懂得適可而止,沒有獨裁者會在大敵當前的時候專門和手下過不去。趁著手下還沒有享受過權利,鄧名可以進行一些社會改造,但只要他不想搞得眾叛親離,就必須學會裝聾作啞,這些規則能流傳下來就說明了其合理性。
正在整頓軍馬準備去增援江西的李過聞訊后,痛斥郝搖旗此舉敗壞大局,為了保證糧草和後路,闖軍調頭重新包圍長沙。李過知道時間緊急,日夜在城外督促攻城,在闖營不惜代價的強攻下,長沙清軍再次支撐不住,守將徐勇為了鼓舞士氣親自上城頭督戰,也被闖軍重傷不起。眼看長沙城破在即,這個功勞還是屬於和自己有間隙的李過,何騰蛟再次強令闖軍撤圍,立刻開赴江西支援開始陷入劣勢的金聲恆,同時還調集明軍擺出火併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