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87章 少年趙禎的煩惱
他跟趙禎出了資事堂以後，二人在宮裡找了一座小花園，並排坐在了花園的台階上，寇季張嘴就忽悠道：「官家，我幫你建了一支親軍。」
他瞪了寇季一眼，冷哼道：「那就帶著官家一起離開。」
寇季就懂了。
陳琳乾咳了一聲，黑著臉道：「刺殺之事非明君所為。寇季，你蠱惑官家，該當何罪？」
向敏中點著頭，感慨道：「歷來改制最徹底的，就是改朝換代……」
話說了一半，向敏中立馬意識到了不對，果斷閉上嘴。
那是趙禎親政以後才能獨享的權力。
毫無疑問。
一個比一個可怕，每一個都是亡國的禍種。
寇季狐疑的挑起眉頭。
小小年紀，看到那麼多骯髒的東西，看到了權錢交易下的人性，也不知道他的小心臟要受到多少煎熬。
「太師說過，為君者，就得時時提防臣子，避免被臣子矇騙。朕知道你不會帶他們做壞事，可其他人呢？你我皆在汴京城，距離保州有千百里之遙，他們要是被壞人利用，你我也鞭長莫及啊。」
寇季話還沒有說完，趙禎就認真的點頭道：「朕就想讓他們假扮成土匪，去替朕把那些貪官污吏殺一個乾淨。」
王曾臉色難看的道：「真有那小子說的那麼嚴重？我大宋有一半的良田不需要繳納稅賦？」
搞了半天，這小子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王曾重重的點頭。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
趙禎說完這話，笑眯眯的看向寇季，問道：「朕說的可對？」
寇季卻有些愕然的愣在原地。
真要是傳到了朝堂上，滿朝文武也只會認為這是寇季在跟趙禎胡鬧，頂多噴他們二人幾句，但不會揪著不放。
向敏中自己差點說禿嚕嘴了，居然還好意思責怪他。
趙禎先是一愣，隨後拉下臉，目光幽幽的盯著寇季，埋怨道：「寇季，朕是不是很好騙？」
那豳州知州，拿了新平縣令送他的錢財，所以才會在上奏的時候替他粉飾
如今他沒有親政，想要建立親軍，不僅要徵得寇準的同意，還得徵得滿朝文武的同意。
「他們退出保塞軍軍籍，是為了幫你養馬。他們從一開始效忠的就是你，而不是朕。朕若是幫他們謀一個親軍的名頭，以後你萬一帶著他們做什麼壞事，豈不是要怪到朕頭上？」
寇季換上了一張苦瓜臉，道：「那官家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一介文臣，要親軍做什麼？況且，他們幫我養馬，還不是在幫你養馬。
寇季一愣。
「哼！」
向敏中黑著臉擺手讓寇季離開。
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那些馬還不是你我二人共有的。」
陳琳冷冷的瞪了趙禎一眼。
「有什麼不對的？」
寇季能看到的弊端，他們自然也能看到。
寇季立馬道：「那可不……普天之下有什麼東西不是你的？」
他心裏很清楚，趙禎心裏之所以生出這種想法，完全是那些貪官污吏給逼的。
陳琳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建立親軍？
寇季翻了個白眼。
徹底把天下田畝清查出來，然後對比每年的農稅稅入，差不多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趙禎瞪著眼道：「你當朕什麼都不知道？你關注著保州，朕也關注著保州。保塞軍里退出來的兩千青壯，分明是給你養馬去了，跟朕有什麼關係。
「保州？」
他們要真是親軍，也是你的親軍，不是朕的親軍。
寇季立馬猜到了趙禎的心思，有些愕然的道：「不會是……」
唯有趙禎臉上再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寇準眯著眼，深沉的道：「是不是真的，派人查探一番就知道了。」
寇季聽到這話，嘴角直抽抽。
寇準、向敏中、王曾三人臉色難看的坐在那兒不說話。
寇季苦笑著晃了晃腦袋。
趙禎解釋道：「朕前日在太后的寢宮撞見了劉從美，他向太后講了一見趣事。說是他弟弟惹
了解的事情的輕重以後，趙禎追問道：「人在哪兒？」
寇季吧嗒著嘴感嘆。
寇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看趙禎，隨後目光狐疑的落在了趙禎背後不遠處的陳琳身上。
趙禎在那些官員們身上，看到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八個字。
寇季並排坐在趙禎身邊，低聲笑道：「官家也不必為那些小人生氣。咱們的謀划這不是才剛過一半嗎？等到事成以後，有那麼小人受的。」
寇準起身還禮。
趙禎重重的點頭，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資事堂里有太師盯著，回了寢宮以後，有太妃盯著，朕不好給你書寫。等過幾日，沒人的時候，朕悄悄給你寫一封手書，派人送去給你。」
趙禎小跑著到了寇季身邊，帶著寇季離開了資事堂。
陳琳湊上前，小聲的提醒趙禎，該回去讀書的時候，趙禎才對寇季擺了擺手，跟著陳琳離開了小花園。
寇季見到趙禎臉上的笑容以後，沒有說話，搭著趙禎肩膀的手，微微緊了緊。
趙禎會意，起身對寇準三人一禮，「太師，兩位先生，朕先離開了。」
那是隨便能建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他們是朕的親軍。
大宋別的不多，就是兵馬多，凡事兵事調動，抬抬手、跺跺腳，那都是上萬人。
他二人一走。
所以在所有人印象里，大相國寺很有錢，但到底有多有錢，沒人計算過。
太后說你唯利是圖。
在問完了寇季話以後，向敏中就果斷讓寇季滾蛋。
朕要是信了你的話，幫他們謀一個親軍的名頭，那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趙禎說他想去見一見張家女，問寇季有沒有什麼辦法。
寇季滿意的拍了拍趙禎的肩頭。
雖說寇季也派人調查了那些貪官污吏，可調查到的東西並不
遠遠沒有陳琳手底下的那些專業人士查的清楚。
「看了那麼多，你有何感想？」
兩千人的兵馬，沒有幾個人會當回事。
感受到背後有一雙熾熱的目光盯著他，他趕忙有收回手，對陳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趙禎臉上的笑容頓時沒了，幽怨的瞥了寇季一眼。
寇季立馬點頭。
寇季突然間有些同情趙禎。
若是被老夫一起掀開，只怕大宋會淪為一片焦土，狼煙四起。」
「我是那種人？」
寇季心頭一跳，不明白趙禎為何突然有這種想法。
陳琳這麼一解釋。
他有種在趙禎傷口上撒鹽的感覺。
他還真以為趙禎是在顧及底下人作祟，矇騙他。
京兆府內的官員亦是如此。
趙禎燦爛的一笑，道：「朕也是跟你學的……」
寇季撇撇嘴，「我就隨便一說，不必當真。」
大相國寺的富庶，那是有目共睹的。
這朝廷的弊政，越挖越多，越挖越可怕。
「那……要不讓楊文廣徵兵的時候，多征兩千人？讓他們一起宣誓，效忠官家，然後讓他們一起去養馬？」
趙禎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他瞥了寇季一眼，埋怨道：「差點被你嚇死……」
但寇季可以肯定，陳琳手底下那些專業人士查出來的東西絕對不堪入目。
趙禎痛快的決定了。
向敏中嘆了一口氣，道：「那小子雖然不喜歡守規矩，做事也跳脫，可是在這種國家大事上，從不說謊。」
向敏中不耐煩的道：「那就跟官家一起……」
寇季愣了愣，乾笑道：「可能吧……」
趙禎瞪直了眼睛，盯著寇季，顯然是被寇季的話給嚇到了。
寇季猶豫了一下，提議道：「陳琳手底下就有不少刺殺高手，可以派遣他們去。」
如今寇季說出了大相國寺的田產，寇準三人才意識到了大相國寺有多富庶。
寇季說完這話，靜靜的待在一旁。
這小子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聰明
更重要的是，寇季口中提到過，這些田產不需要想朝廷繳稅，一下戳中了寇準三人的心臟。
寇季聞言，有些愕然，他沒料到趙禎對保州的保塞軍如此關注，居然知道保塞軍的一切變動。
滿朝文武中有一半人點頭，贊成趙禎給那些人陞官，也是因為有利益挂鉤。
「官家，你學壞了……」
寇準長嘆了一口氣，幽幽的道：「老夫就說嘛，當初老夫想要改制的時候，季兒一個勁的勸誡老夫，讓老夫不要大刀闊斧的改制。
只是大相國寺是太宗皇帝欽點的國寺，有太宗皇帝的金字招牌護著，大相國寺又在汴京城的內城，只要汴京城不被攻陷，誰也惦記不上大相國寺錢財，自然就沒有人去計算大相國寺的錢財。
趙禎揚起小臉，盯著寇季，認真的道：「朕這個皇帝，就該讓你來當。」
只要是居住在汴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大相國寺有錢。
向敏中道：「李迪是戶部尚書，戶部應該有此前清查天下田畝的存檔，讓李迪取出來一審閱一番。那小子在吏部用的那一套，李迪也可以用在戶部。
陳琳從寇季的目光里瞧出了詢問的意思，淡淡地說道：「官家近些日子可沒閑著。自從你把那些需要調任的官員名單遞給了官家，滿朝文武答應了給那些人陞官以後，官家就讓奴婢派人把他們的底細查了一遍。」
他一貫喜歡卸磨殺驢，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
不然，心思單純的趙禎，也不會被逼到想要讓人扮土匪去殺人的地步。
陳琳也是一愣。
朕卻覺得你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趙禎雙手抱在胸前，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朕想收拾他們，可朕發現，朕什麼也做不了。換成你就不一樣了，朕相信你一定能把那些人整的很慘。」
趙禎沉吟道：「你這麼說也對，李先生曾經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大宋的人和東西，都是朕的。」
「……」
寇季暗自思量著趙禎為何會有這個想法，嘴上卻說道：「沒有啊……」
每年大相國寺舉辦水陸法會的時候，善男信女們捐贈的香油錢，那是一車車拉進大相國寺。
頓了頓，寇季低聲一笑，「最重要的是，這些田產，不需要向朝廷繳稅。」
寇季和趙禎二人在小花園裡說了許久的話。
趙禎目光在陳琳、寇季二人身上盤桓了一二，突然拉起了寇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頭上。
「就這麼定了！」
寇季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這話要是傳到了朝堂上，滿朝文武的唾沫星子能把他們兩個人淹死。
寇季無語的道：「下官是來找官家的。」
寇季立馬道：「人在保州！」
趙禎認真地問道：「你知道朕為何要在保州養兩千的人馬嗎？」
趙禎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當，擺手道：「算了算了，朕也就隨口一說。」
只有兩千人的親軍，那倒不是什麼大事。
趙禎一臉狐疑的回過頭，看向了陳琳。
寇準三人在資事堂里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寇季在資事堂外同樣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陳琳手底下的那些專業人士查到了什麼，寇季不清楚。
這種想法雖然很刺激，但也很危險啊……
如今看來，季兒說的對。
寇季在陳琳陰測測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問道：「官家為何會有此想法？」
寇季也懶得搭理向敏中，對趙禎眨了眨眼。
寇季催促道：「官家，保州那四千人馬的事情，還需要你手書一封。」
「你先下去吧。」
但話說出口以後，他就有些後悔。
寇季望著趙禎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離開了皇宮。
「哎……積重難返啊。」
趙禎思量了一下，皺眉道：「可朕還是覺得不對。」
這下不好忽悠……不好勸說了。
趙禎愣愣的道：「那些馬里還有朕的馬？」
沒得到好處，什麼也不肯答應，得了好處以後，立馬答應。
寇季在趙禎直愣愣的眼神中，又道：「人數不多，只有兩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