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太古之後，再無功德

「上古、中古之時，人族還遠未如今日這般繁衍昌盛，天地廣大，八方四極，皆有那些人際罕至之處，原始洪荒，物寶天華，可以挖掘，可以開發，可以……供異族異類繁衍生息。」

「而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的，這孩子竟然長的畸形了，體格越長越大，飯量越長越多，他一個人呆在屋裡，其他人便沒有落腳睡覺的地方，他一個人的飯量，就抵得上屋子裡其他所有人的消耗，這個時候，您還打算像他是個孩子時候那樣對待他，您覺得，這是在做好事？！」

玉子喬豎目斥罵：「年紀輕輕，大言不慚！為何不通？媧皇造人，便是以無量功德道而成聖；後來伏羲、神農、遂人、有巢，皆是以教化之功德，得享聖位，不磨不滅，萬古長存……」

「此時為上古、中古，也有諸子百家，著書立說，開宗明講，但是，能夠成聖者，已再無一人，至於功德成聖，更是聞所未聞。是上古、中古時賢人，就不如太古先聖了嗎？」

「以前，和現在，有何不同？」玉子喬再度咬牙切齒，第N次下定決心，倘若劉火宅這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定然翻臉無情。

「前輩的立論應是對的，可惜大方向錯了。」劉火宅滔滔不絕，一席話畢，重複了遍前詞。

「而現在這片天地間，完全為我人族所佔據，我們若稱第二，無族敢稱第一！這就是不同。」

臉紅是因，從前只是聽姐妹們說，倘若牽挂了一個人，便無時無刻不記掛，無時無刻不想念，願意會對方同生共死，一直以為都是傳說，是虛幻，直到此刻方才意識到，那可能是真的。

「太古之前，我人族弱小，為了生存，聚居、立族、修法、習武、教化、繁衍……生存本能，乃是天授，無論如何做法，都說不上是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天理。」

驚訝是因，直到劉火宅面臨死亡威脅的這一刻，自己才發現，這個昔日的青樓小廝，今日的年輕少俠，在心中烙下了多重的影像。

「故而欲行功德因果道，止有兩途，一是做事不留名，不光不能刻意留名，還得千方百計將泄露身份的可能消去，不過正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此法不僅緩慢，而且困難重重。」

「不光是靈草避世，靈獸遁跡，異族漸消，就連這天地間的元氣，都不如上古、中古時十分之一的靈性……」

玉子喬面色依舊肅然，古井無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重點！」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所以我說，太古之後，再無功德。」劉火宅並不受那些影響，按部就班，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此間前輩欲行的，是第二途吧？不救一人，要救，便救一隅、一族、一國……行聖人之道，解萬民于倒懸。人人雨露均沾，對手若非天地，便是妖鬼，更無救此而害彼之虞……」

「繼續說……」玉子喬不能不點頭，這是事實。

這個時候，你還奢望著用上古的法子賺取功德，怎麼能夠？！

玉子喬獃滯了，茫然了……

「是因此時諸子之道，已然不純，教化同時也在馴化，立法同時立威，為了所述之道傳於人間，不惜逢迎世俗之高層。」

「而到了近古、今古，則不光九州大陸處處人煙，就連西南萬里竹海、海外三仙山，甚至這裏……瀚海大漠，這些原本的蠻荒之地，也都漸漸有了煙火，天地之大，再找不到一處無人之所，而天地間那原本豐盛的資源，也漸漸的被無處不在的人煙消耗將盡。」

太古時，人類生存艱難，每多活一個，便給人族生存多留下幾個火種，任何增益其事的行為，皆算功德。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玉老前輩，這才是如今的狀況，是現實……欲救萬人以立功德，天地都不許。」劉火宅緩和了語氣，吁了口氣道。

「不沾因果，便不期待回報，不期待回報，則做事之心便純，其意便誠，不存功利。」

劉火宅的話，就如驚雷霹靂，一瞬間擊中了玉子喬，讓他呆若木雞，面色慘白。

「重點便是，前輩欲行的第二途，根本就走不通！」倒是說了重點了，可惜還是不涉及關聯。

事到如今，已不需要說的太多了……

「不沾因果，便不涉及因果，不涉及因果，便不會因救他人之欲害，救此而害彼，將自己牽連到因果仇怨當中。」

面上神情輪轉，一會兒驚訝，一會兒臉紅，一會兒堅定……

「以前，佔據這天地間的，是巫族、妖族、龍族、鬼族，異類不計其數……我人族不過是洪荒大陸上滄海之一粟，萬千種族之一支。」

現如今，人族已是天下第一大族，佔據了整個空間，你救下了再多的人，不過意味著，需要更多土地養活他們，需要更多水源哺育他們，會有更多的鳥獸蟲魚之類的被殺以果腹，需要更多的五穀雜糧之類以充饑……

「此時教化、立法、立功、繁衍，就非純為生存，而更偏重於奢靡享受，偏重於高姓統治小姓，小姓壓榨貧民，產出奉于皇朝，奉于公卿，奉于官僚。」

「好！說得好！真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竟然悟道如此之深，難怪江山千叮萬囑，要我無論如何要到此間，解你之難！」天空中，清澈如溪流的清音傳來，白衣的仙子翩然掠下，輕掠發梢，儀態萬千，「沒想到，你還真能說動了玉老兒，倒省了我一番唇舌。」

「等孩子漸漸長大了，已經成人，和其他成人的兄弟姐妹無異，您還像他是個孩子那樣的對待他，只能說是做人情，絕算不上做好事了。」

天道封禁中，玉無瑕停了撕掙，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

至於堅定，理所當然便是，給玉子喬聽到了，會大罵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的想法……

「前輩曾說過，功德便是不沾因果的做好事。」

「就好像，有那麼間屋子，一大家子人生活在屋子裡，有個孩子生的弱小，您閑來無事就去幫他兩把，多給他飯吃，教他打熬身體，快快強壯起來，能夠存活，這是做好事。」

「但太古之後，我人族漸漸繁衍生息，數量冠聚人間，輻輳以為村，以為鎮，以為城，以為國，直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將整個天下，都划做人族領地……情況所以不同！」

也許是幸運，也許是天意，這一次劉火宅的話中，終於有料了……

「及至近古、今古，則狀況又不一樣了……」

救人是好事，誰都不能否認，但是救了人，就意味著更多的其它生靈遭殃，這還能算……不沾因果的做好事嗎？簡直糾纏的因果多的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