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南天一柱
第56章 坑蒙拐騙
安老爺子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一陣風來，吹得他頜下的白須，微微地抖動了幾下。
「爹，你老人家同意支持葉小天了？」
女生外向啊，展凝兒壓根就沒想過她男人要去外公那裡騙什麼，怎麼騙，更沒想過要阻止。家業，當然越大越好，她可是已經有了身孕呢，生男得給他一份家當，生女得給她一份嫁妝，小天哥為了這個家操碎了心，很辛苦呢。
安疆臣語塞，安南天看了父親一眼，在父祖二人面前，不好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垂手聽著。
「從朝廷方面來說，把播州一口吃掉，它沒那麼大的胃口，會脾胃虛弱，消化不良的。把播州一分為二，半流半土，是它的最佳選擇。皇上英明，對此一目了然……」
……
安老爺子雙手一攤，道：「朝廷，不可以佔有六府、改土歸流！水東，不可以佔有六府、壯其實力！我水西，不能跳過水東、攫取其地。那麼，你們以為，我們還有更好的先擇嗎？」
安老爺子道：「我們當然是跟宋家一樣，上書反對，並要求把六府之地歸給我們。葉小天是聰明
如今的葉小天已然不同往日，雖然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宣撫使，比起安家依舊要遜色一籌。安老爺子的長子安疆臣，如今可是水西安慰使呢，比他還要高一階。
安老爺子嘆息道：「葉小天親來拜會，是給我們安家面子！一切，已在他掌握之中，大勢，不可逆啊！」
「我們上書反對的話，那麼這六府之地應該如何歸屬呢？歸於朝廷，強行改土歸流？」
但也可能，那看著充滿古韻的荷花大缸，其實是上個月剛剛燒制出來的，只是為了和這園中景緻相匹配，所以故意做了舊。葉小天根本不懂古董，一個能把墓葬專用器物堂而皇之擺在自己書房裡的人，乾脆藏拙算了。
安老爺子安閑地坐在長榻上，悠然道：「你當為父就信了葉小天自吹自擂的話？可是，信不信不要緊，問題在於，不管我們怎麼做，都只能成全他，那麼，這個順水人情，為何不送與他？」
唉！為了黨爭，無視社稷、無視黎庶，忒也可惱。
安疆臣恨恨地道：「這個小子，真會算計。既然如此，我們上書擁戴？」
葉小天趕緊道：「西南局勢，自然得唯你老人家馬首是瞻。只是路經小西天，過其門而不入，未免失禮，所以，小子確實上山拜望了一下宋氏家主。不過未來局勢，究竟該如何演化，終究還是要你老人家拿主意的。」
葉小天輕咳一聲，道：「播州六府，已然在我掌握之中。宋家雖然眼熱，卻也不可能奪了去。順水人情的事兒，他們自然是順水推舟了。」
葉小天笑眯眯的，在安老爺子面前，毫無拘束感。安老爺子正在垂釣，葉小天坐在他旁邊，拿著釣竿，也在垂釣，一邊垂釣，一邊與安老爺子說話，從容自若，淡定無比。
「哦？」
安老爺子又嘆了口氣，道：「在皇上眼裡，葉小天可是比我們這些從漢唐時期就傳承下來的土官更加可信。我們若是上書反對，也只能促使皇上下決心，把播州南六府，儘快劃
但是論實力，他現在只排在安、宋兩家之後，如果再算上他在十萬大山中的隱勢力，那麼他要比水東宋家更具實力。西南人家，只相信實力，不相信名頭，所以葉小天已經有足夠的資格受安老爺子親自接見。
安南天疑惑地道：「爺爺，那我們？」
半個月後，葉小天出現在了水西安家老宅。
自己男人要去自己外公家裡坑蒙拐騙？
靜極思動的凝兒頓時放棄了「帶球跑」的打算，自己男人要去坑外公，她怎麼好意思跟著，等外公吃了虧上了當，反應過來，她豈不是沒臉再見親人了？
安老爺子輕笑：「水東宋家才是真的垂涎那六府沃土的人家，一旦擁有播州六府，宋家就凌駕於我安氏之上了，他們會捨得不去爭取一下？宋家，一定會上書反對，並邀功請賞，要求把六府劃歸宋氏，哪怕只爭取到一府之地，對宋家來說，都是值得的。」
安疆臣抿了抿嘴巴，沒說話。
葉小天正色道：「皇上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宋氏家主體察上意，已經上表了。」
安老爺子微微眯起了
安疆臣和安南天又是一起搖頭，水西和水東確實關係密切，在許多大事上也有一致的態度，但兩者同時也是最大的競爭關係，怎麼可能放任水東宋家坐大。
安疆臣想了想，還真沒有更好的選擇。
一個十四五歲、眉目如畫的小丫頭攥著粉拳，為安老爺子輕輕捶著肩。
小書房裡，安疆臣給父親敬了一杯茶，稍顯急切地問。
安老爺子笑笑，道：「可這一千年來，有多少比我安家更風光、更強大的家族，都已灰飛煙滅，你怎麼不說？在那些人家眼中，何嘗不是對我安家不服氣？」
安老爺子道：「這麼說，宋家是贊成把播州六府劃撥於你了？」
安老爺子怡然一笑，道：「不必！這小子，一個屁倆謊兒，你以為他說水東宋氏已經贊成他掌握播州六府的話是真的？不可能的！」
安疆臣不服，道：「葉小天這小子爬得也太快了，十年，他都快把咱們安家一千年才走完的路都走到頭了。兒子……實在是不服氣。」
安老爺子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然呢？
安南天有些茫然地看著祖父，安老爺子見狀，指點道：「葉小天所佔那六府，與我水西中間隔著一個水東，是不可能成為我水西名下一塊飛地的！」
「如今，皇上已經授意一些心腹大臣，上書諫議了。不過老爺子你也清楚，朝堂上的諸公，總有些唱對台戲的。天下大局如何，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總之就是，你反對的，我就贊成！你贊成的，我一定反對！
所以，還是讓她男人自己去吧，她對此「毫不知情！」
安疆臣和安南天一起搖頭，改土歸流，對所有土司都是致命的，這是他們決不願意看見的一幕。
安老爺子又道：「那麼，把這六府推給水東宋家，讓他們跨過烏江去？」
也許，牆角一棵不甚引人注目的柏樹，就是千年前安氏祖先手植之物。也許，壁上那盞小小的油燈，就是千年前安氏家族延用下來的東西。
安老爺子呵呵一笑，隨手提了提釣竿，忽然道：「你從銅仁來，路經小西天，按你行程，三天前就該到了，莫非去過小西天了？」
千年世家，你說不清楚宅子里有多少東西是千年之前的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