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生我材
第十七章
周宣微笑道：「瓶花清賞，以茗賞為佳，小弟今夜來學習茶藝，特帶來兩瓶花獻與道蘊姐姐，只可惜倉促找不到更好的瓷瓶，就以古銅瓶代替，菊也不是西施菊，不然更佳。」
又一一品覽，周宣按第一次所品的順序報出現在泉水的名次。
周宣知道蒙上眼睛有利於提高舌頭的辨別能力，最好是把耳朵也堵上，當即接過黑色緞帶，蒙上眼睛，在後腦打了一個結。
靜宜仙子聽妹妹的口氣不象話，好象周宣是強搶民女似的，說：「好了，謝謝周公子的禮物，女道很感激，萬萬不敢認為這是拜師禮，女道還要在音樂、瓶花上向周公子請教呢。」
靜宜仙子又說：「這第九難可不只是坐著飲就成的，想要如你那位張姓朋友那般品鑒如神，必須辨識天下名泉之水、茶具的高下、各地名茶種類、採制是否適時？煮茶火候緩急是否合度？諸如此類，必須都要瞭然于胸——周公子，你還肯學嗎？」
周宣兩年中文系的書畢竟不是白讀的，不光是會背幾首詩詞，對古代一些閑書也感興趣，他喜歡上斗蟲，就是因為看了賈似道的《促織經》，而在看了明代袁宏道的《瓶史》之後，又對興起於唐代、盛行於明清的瓶花藝術迷過一陣子，參加過學校的「瓶花社」，社裡都是女生。
周宣心道：「反正沒事，來聽聽你說話就養耳
靜宜仙子問：「周公子可知這九難山房『九難』二字的典故由來？」
周宣心想：「我知道《鹿鼎記》里有個九難師太，可你是道姑，難道還想由道入佛？」說：「慚愧，不知，請姐姐告知。」
林涵蘊說：「姐姐，周宣有兩個妻子呢，應該不是那個醫生妻子繡的，是另一個，聽說是這次返鄉的宮女，不知怎麼又被周宣娶到了！」
周宣品了茗風遞來第一盞，遲疑著說：「好象是先前的第四盞。」
周宣很無恥地又創作了一首詞曲《紫菱州歌》，曲子他用口琴吹一遍，歌詞他唱一遍，靜宜仙子一一記下。
林涵蘊呆了呆，沒想到真讓周宣說著了，姐姐真的喜歡這兩瓶花，轉念一想，氣憤憤地說：「周宣你就會討好我姐姐，對我那麼凶，還不帶我去看蟲戰，你欺負人。」
周宣對美女吹簫有特別的愛好，看到美女雙手一上一下執一根尺八簫，吐氣如蘭，簫聲宛轉，一曲吹罷，難免氣短，所以玉頰暈紅，酥胸起伏，真是美不勝收，若更聯想到另一事，那就更心猿意馬了。
六盞泉水一一品過，周宣又在心裏體味了一番，開口道：「我已經能辨別出每種泉水的不同了。」
周宣覺得肚子微微一痛，說道：「不妙，今晚冷水喝
清雅可人的侍女茗風含笑取來一條黑色緞帶，說聲：「周公子，請蒙上眼睛。」
靜宜仙子也沒推辭，取過一管紫竹簫吹奏了一曲，正是那首《紅豆曲》。
靜宜仙子雙手交叉于胸前，腰背挺直，坐姿極美，說話的聲音柔美輕緩，根本不用聽她的是什麼，只這說話的聲音就讓人著迷。
靜宜仙子嘉許地點點頭，對周宣這種態度很滿意，人的感覺就是這麼怪，第一印象好，後面就處處順眼，連回答不出問題也是優良品德的表現。
林涵蘊見姐姐默然不語，問：「姐姐，你喜歡周宣送你的這兩箇舊瓶子？」
林涵蘊一直被姐姐禁止說話，這時開口了：「你都快錯光了，顛三倒四。」
靜宜仙子的聲音說：「周公子，可以解開緞帶了。」
林涵蘊說：「那姐姐答應我三日後去『超級秋戰堂』看蟲戰，周宣說了會來接我的。」
周宣說：「你不是說我欺負人嗎，我不來接了。」
茗風的聲音：「請周公子依次品這六種泉水。」說著，就有一隻柔軟小手拉起他的手，將一個青瓷盞遞在他手上。
靜宜仙子心底的快樂在跳動，但總被什麼壓抑住，淡淡道：「周公子有空便來，女道隨時恭候。」
林涵蘊早就坐得不耐煩，趕緊起身說：「那走吧，周宣我
靜宜仙子暗暗歡喜，喚來侍女茗風和澗月，讓她們去取水來，不一會，兩個人分別端著三隻青瓷茶盞來，這六隻一模一樣的茶盞一字排開在周宣面前黑檀木茶几上。
靜宜仙子答道：「嗯，很喜歡。」
送周宣出去時，林涵蘊說：「這真是一個沉悶的夜晚，一點意思都沒有。」
周宣笑道：「全仗道蘊姐姐栽培。」
靜宜仙子聽妹妹說周宣討好她，面紗下的臉頰不禁一熱，嗔道：「涵蘊，不許胡說。」心裏卻想：「周宣是有意取悅我嗎？瓶子與花極相配，很費了一番心思的。」
「是嗎？」靜宜仙子優美的聲音裡帶有一絲驚喜：「茗風，打亂順序，再把泉水端給周公子品鑒。」
靜宜仙子沒有吭聲，示意把這盞再次端給周宣。
周宣捧著茶盞用舌尖點了一下盞中的水，純凈的泉水，並非茶水，便靜下心來，又品味了一會，然後放下，攤開手掌，表示來第二盞。
「周公子，這六種水分別是廬山谷簾泉水、廬山招隱泉水、無錫惠山石泉、蘄州蘭溪泉、信州陸羽泉、廣陵蜀岡峰泉——周公子是海外來客，先前自然未品過這些泉水，請一一細品，若能辨出其中細微差別就算是成功。」
「道家有『九難十魔』的說法，陸羽《茶經》也說『九難』，女道這『九難山房』有這兩重意思，道家的不必
和林涵蘊不肯叫哥哥一樣，靜宜仙子也不願叫宣弟。
茗風「格」的一聲輕笑，又另取一盞給周宣。
靜宜仙子看兩人鬥嘴，搖搖頭，說：「茶室不宜喧嘩爭吵——涵蘊，你要去看斗蟲可以，答應姐姐兩件事，一是不要到處亂跑，上次就是跑到江邊去才出了大事——」
周宣說：「願學第九難。」
周宣坐著不動：「時候還早，還沒到二更天，我想再聽聽道蘊姐姐吹簫，剛才進山房時就聽到姐姐在吹，真是好聽。」
周宣又品了一下，笑道：「茗風也來戲弄我，這就是剛才那盞，這點我還是辨得出來的。」
靜宜仙子道：「這純凈的泉水易品，煮茶后的難品，因為茶香改變了水味，周公子要一步步來，女道以為周公子最終也能達到你那位張姓朋友的品鑒之境。」
靜宜仙子也不禁一笑，說：「今日就到這裏，茶藝一道急不得，要長期熏陶、耳濡目染、增長見識、遍嘗名茶才行。」
靜宜仙子對這個臉皮厚的妹妹也沒辦法，說：「反正你跟周公子出去就要
周宣畢恭畢敬準備聽課。
周宣又得意起來，心道：「看來我的味蕾夠發達，是不是這幾天接吻接得多的緣故？哈哈。」
周宣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靜宜仙子道袍下的酥胸起伏，但因為面紗，只看到尖尖的下巴，和林涵蘊有點象，比林涵蘊更美更精緻。
林涵蘊張了張嘴，不說話了。
林涵蘊一愣，笑得直不起腰來。
兩個魏晉朝的銅瓶，分別插的是早黃木樨花和菊花，插菊花的那個瓶子還襯著一枝秋海棠，枝葉那麼一修剪，花葉相映，鮮妍芬烈，姿趣橫生。
周宣又從懷裡取出那幅花鳥錦繡送上，靜宜仙子展開細看，輕聲讚歎說：「沒想到周公子夫人不僅醫術高超，還有這一手刺繡的本事，真是心靈手巧啊。」
不覺二更已過，周宣告辭時說：「謝謝道蘊姐姐，這真是一個愉快的夜晚。」
周宣鬆開蒙眼的緞帶，揉著眼睛問：「道蘊姐姐，我是不是錯了好多。」
靜宜仙子趕緊說：「別聽涵蘊胡說，周公子品鑒六次，對了三次，這已經非常難得了，女道初學茶道，可真是全錯光。」
林涵蘊插嘴說：「姐姐，如果不是我拉著周宣去了江邊，就不會遇到三痴，那麼李大人可就沒救了，這還不都是我的功勞，李大人也很感激我。」
周宣好不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