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京風雲
第五十九章 溫柔鄉何處？
三痴在自己女人面前說話很是豪邁。
藺寧一直提防著，身子閃避的同時，銀魚小刀瞬間出手，「鏘」的一聲，正撞在那烏芒上，一蓬黑氣瀰漫迅速開來。
這樣想，周宣就笑了起來，仰天吼了一嗓子，高唱道：「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的飛翔。昨天遺忘，風乾了憂傷，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蒼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牽引，潮落潮漲，有你的遠方，就是天堂——」
來福道：「當然是跟著姑爺了，搬出去幹什麼！」
藺寧道：「林逋我知道，此人表面上是個隱士，暗地裡卻是替你們五痴遊俠與僱主之間牽線搭橋的人，三哥千里迢迢來見他幹什麼，是不是孤山上還有別的痴俠，大痴、二痴？」
穿過一片竹林，眼前又是大片大片的梅樹，硃砂梅、綠萼梅、粉雪梅，花樹連綿，落英繽紛，暗香疏影，宛若仙境。
周宣哈哈大笑，拍了拍來福的手說：「那種情況下你就是說出來我也不會怪你，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惜自己是對的，來福，你很坦白，我喜歡，等兩位夫人從江州來金陵后，我就為你娶一房妻子，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兒，你要搬出去獨立成家也可以，房子我會給你備好，不搬依舊住在府里更好，我們是一家人。」
話剛出口，一道烏芒從胖子袖口電射而出，直奔藺寧胸口。
閨中秘趣，不便細表。
從來福房裡出來，月光如水，仰頭看，二月十五的月亮如銀盤斜掛天際，周宣獨自進內院，想去羊小顰、小茴香那裡，卻不知道她們住在哪進院落？
對手圓社的八人一齊向周宣躬身施禮，口稱：「侯爺早安。」
鶻門女刺客藺寧端坐在敞篷小船上，手裡拈著兩把三寸銀魚小刀，眼裡閃著決絕的寒芒。
來福被周宣這麼一誇，忽然慚愧起來，說：「姑爺，來福其實是個膽小鬼，魏博說要燙瞎我兩隻眼睛，那時來福真的害怕了，來福可能會把姑爺的事招供出去——」
周宣叫一個家僕下去，他短衣上場，拱手道：「蹴鞠場上無高低貴賤之分，儘管使出你們的本事來，贏了我們還有賞。」
林逋這隱士火氣還真是大，舉手捉足間連殺五人，問三痴：「還有沒有？」
羊小顰低聲道：「公子保重身體。」
周宣撓頭，沒見過在自己家裡迷路的人，自己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孫勝說：「難怪呢，我昨夜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遠處有人唱歌，心想這誰呀，半夜不睡在那聒噪，哈，原來是周大學士迷路了！」
西湖孤山方圓三、四里，三痴與藺寧二人在孤山西南側泊舟登岸，天色已經微明，只見沿岸一遭全是茂密的修竹，竹林間有一
藺寧回望煙水茫茫，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島上這麼狹窄的地方，那五個鶻門中人若是追上來更難逃脫。
小鶴心道：「這就是三先生說的壞人？三先生什麼壞人不能解決，還要帶到林師這裏來？」
那胖子看著藺寧問：「小寧，你決定叛出鶻門了？說，是，還是不是？」
小鶴大奇：「三先生娶妻了，林師都不知道！」
羊小顰臉紅撲撲的，閉上眼睛微微噘起嘴唇。
那胖子掃了一眼中年道人，說道：「真沒想到梅妻鶴子的林逋卻是五痴遊俠背後的牽線人，在這裏隱居，賦詩縱鶴，收的是沾滿鮮血的銀子，哼，沽名釣譽之徒！」
藺寧茫然問：「這就回去了？」
三痴擺擺手，低聲道：「林師一旦動手，不喜他人相助，仔細看著吧，多年不見林師出手——」
放鶴亭中，三痴與藺寧肅立，一個面如冠玉的、身材修拔的中年道人坐在一個蒲團上，面帶微笑，聽三痴說話。
羊小顰眼睛迷迷濛蒙，如煙如霧，主動過來親了周宣一下，說了一句：「夜裡，好嗎？」
放鶴亭在孤山最高處，亭下便是陡峭的山崖，只聽得鶴鳴之聲尖利高亢，《詩經》里說「鶴鳴於九皋，聲聞于天」，就是形容鶴鳴的清亮有穿透力。
「不用怕，他們要動手早就動手，不動手是因為忌憚我，要殺我，他們五個至少死三個。」
周宣笑道：「好，不然的話等下踢球會腿軟，對了，午後我還要去太常寺看看你的樂籍銷了沒有，我喜歡我的小顰是自由身。」
羅帳里、香枕上，周宣剛才好睏，現在又沒有睡意了，捋起羊小顰的右臂衫袖，看她小臂上的傷，一道白綾纏在肘部下方，象箍著一隻玉環，隱隱有血跡洇出，好比羊脂美玉的紅色紋路。
昨晚一夜未睡，今夜又這麼熬到這麼晚，周宣好睏，看著偌大的一個宅院，卻找不到一張溫暖的床，諷刺啊諷刺！
又聽到四痴鬥茶失敗，也被收了，中年道人又驚又笑：「老四也甘為此人的茶奴？」
周宣笑嘻嘻道：「你太誘人了，讓我總是愛不夠。」
三痴道：「該說的已對林師說了，該解決的林師替我們解決，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三痴道：「我不是說了嗎，就是林逋先生。」
這信州侯府大大小小的院落數十個，皇甫繼勛原是打算金屋藏嬌的，每一個院落住一位姬妾，迴廊麴院，庭院深深，建得跟隋煬帝迷樓似的，把個周宣給轉暈了。
半山腰有三間竹舍，一個十一、二歲的青衣童子在門前打掃，聽到腳步聲抬眼朝三痴二人望
「還痛不痛？」周宣輕輕摩挲那滑膩如脂的小臂問。
若是賈寶玉，面對此情此景，定然會生出繁華轉瞬俱空、人生到此悲涼的感慨，要唱一曲「不聞永夜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了，但周宣卻不會那麼想，他想的是：「這主要還是妻妾不夠多的緣故，不然的話隨便進哪個院子就能睡，哪象現在這麼冷冷清清！」
中年道人便是林逋，聞言也不動怒，臉上笑意不減，點頭道：「說得也是。」
孫氏兄弟哈哈大笑起來，四痴也笑。
孫戰叫道：「陳濟去他伯父那裡了，周兄你怎麼也這麼晚來，別整天膩在溫柔鄉里！」
胖子只提防三痴，沒想到這隱士林逋身形如電，眨眼就在他面前，充滿怒火的眼睛兇狠地瞪著他，他都來不及反抗，喉嚨就被卡住，聽到自己喉嚨「咔嚓」一聲，取為不盡、用之不竭的空氣再也吸不到胸腔——
三痴忙道：「沒有了，就這五人一路跟來。」
林逋一手卡著胖子的脖子，一手一托那個大肚子，雙臂一振，胖子騰空而起，摔落懸崖。
與此同時，梅林中出現四個人，士、農、工、商打扮，向林逋逼來。
林逋大叫一聲，奔出放鶴亭，抱起那隻鶴，卻見那鶴長脖子軟綿綿，鶴嘴還流出黑血，好象是死了。
周宣踢的是正場戶，也就是主力後衛，他以前踢足球一向是前鋒、前衛，他爆發力強，啟動速度快，正是前鋒的好料子，只是這唐國蹴鞠好比後世巴西的桑巴足球，極度注重技巧，球不沾地，只在身上轉，遇到阻截防守的，就傳球，然後又在那表演其球技，射「風流眼」反倒是次要的了，玩球玩得好就喝彩聲一片，技藝極佳的能同時在身上玩三個球，落頭、胸、肩、腿，三球此起彼落，飛動不墮。
此時此刻，千里之外的杭州西湖上，皓月當空，一葉扁舟在碧波萬頃中飄蕩。
來福跟了周宣這麼久，頗有點口才了，把小茴香她們感動得眼淚汪汪，直誇來福好樣的，不愧為一個智勇雙全的好家丁。
遠處孤山青黛一片，暗夜中沒有一點燈火，西湖上只有他們這一艘小船在飄駛。
周宣笑問：「搖什麼頭？」
藺寧張大了嘴合不攏來，見過殺人的，沒見過專卡脖子殺人的。
胖子道：「該現身時自會現身——」，眼睛一轉，盯著藺寧道：「小寧，你為何要殺魏覺，這讓門主如何與魏博交待？受雇之人反而殺了僱主，鶻門以後還有什麼聲譽可言？」
林逋綽號「梅妻鶴子」，這兩隻鶴就是他兒子呀，現在被人殺死了，如何不怒？道冠一
周宣笑道：「苦肉計，自己擦傷了一點，騙取皇帝的同情，魏博暫時不能有什麼作為了，等我義兄林黑山回來再徹底解決他——是我不慎，連累你受傷，來，親一個，安慰一下。」
周宣伸了一個懶腰，應道：「讓他們先去，我馬上就到——這兩個傢伙是蹴鞠狂，前夜那場大火都沒嚇到他們，可憐我才睡了三個時辰，困死了。」側頭看羊小顰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他，拱起的錦衾一角里羊小顰上身裸露，兩隻嫩乳翹然，猩紅兩點如雪里紅梅，起伏微顫，誘惑至極。
「三哥，我們引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十日前應該先把那兩個殺掉的，現在又來了三個高手，其中一個是鶻門三大副門主之一，單他一個，身手就不在三哥之下，我很擔心——」
見到周宣，來福倒不敢夸夸其談，其實就是誇張點也沒什麼，來福的確很勇敢啊。
三痴道：「似乎是心甘情願，樂在其中。」
對手圓社被踢得灰頭土臉，那球頭暗暗搖頭道：「這信州侯蹴鞠太過野蠻，這是北人的踢法，蹴鞠蹴鞠，就是要蹴要鞠，光是射風流眼有什麼意思！」
「撲」地的一聲，半空中栽下一隻白鶴。
藺寧局促不安，她明顯感覺到她的同門已經來到了附近，但三痴與那中年道人似乎渾然不覺。
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一個胖子從林間小路走了上來，看著小鶴，小鶴也看著他。
三痴問：「阿寧，那五人當中沒有誰與你有什麼交情吧？」
藺寧「嗯」了一聲，又問：「三哥，孤山上住的是誰？很厲害？你為什麼不肯對我說到底是誰？」
周宣道：「什麼話，我多忙啊，昨晚從莫愁湖畔回來都是丑時了，還在自己府里的迷路了，找了半天才找到睡覺的地方。」
羊小顰承受著衝擊，雙眸忽開忽閉，低低的叫著：「公子——公子——」，小拳頭抵著嘴巴，白齒咬著自己的手背。
羊小顰快樂得要哭。
中年道人呵呵笑道：「藺姑娘現在是我三痴兄弟的夫人，你是鶻門副門主，怎麼不送上一份大禮來？」
三痴道：「別亂猜了，就是林逋先生，反正見到了林逋先生，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那胖子搖搖頭，繼續上山，象個遊客似的。
三痴微笑道：「小鶴，林師可在？」
三痴道：「這不就來告訴林師了嗎，那我先去放鶴亭，小鶴你進屋去，不要出來，也許會有壞人來。」
甜言蜜語不費神，多說幾句何妨，皆大歡喜的事。
中年道人遙望碧綠的西湖，出神良久，搖頭道：「周宣倒是個雅人，他的詞作流傳到了吳越，風流蘊藉、清新可喜，哪日我倒要
「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擇所適。獨終日于澗谷之間兮，啄蒼苔而履白石。鶴歸來兮，東山之陰。其下有人兮，黃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餘以汝飽。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藺寧看了三痴一眼，決然道：「是。」
羊小顰髮髻解散，秀髮一束垂在背後，披著一件鹿紋綾罩衫，露出粉色內衣，脖頸一片膩白，精緻鎖骨吸引著周宣的嘴唇。
聽到三痴刺殺太子李堅不成，反被一個叫周宣的人收為劍奴，中年道人呵呵而笑，說：「有趣。」
周宣問來福被擄經過，來福一一如實回答。
「皇家信州圓社」的蹴鞠風格深受周侯爺影響，不講究花哨技法，傳接配合簡潔流暢，三刻鐘下來，連灌對手十一球，周宣也上演了帽子戲法，獨中三元。
三痴淡淡道：「你就是鶻門副門主？還有四個呢，一起現身吧。」
明天，周宣還要進宮教習皇后和公主蹴鞠。
親著親著，周宣的手就到下面去，將羊小顰的褻裙撩起、翻卷到腰間，微一探索，但覺粉臀雪股膩如脂膏，私處如芳蕊含露，床第間異香盈鼻。
在林逋為亡鶴大唱悼詞之時，周宣摟著羊小顰春睡未醒，羊小顰前日也是整夜未睡，昨晚又雲雨酣美，酥軟睏倦，交頸疊股布眠，日上三竿還未醒。
月明星稀，湖水沉沉，月光的碎影在船舷兩側閃閃爍爍。
三痴笑道：「那就好，斬盡殺絕，不留後患。」
周宣道：「那三個內奸俱已抓獲，押送大理寺受審了，來福，真沒想到你這麼堅強不屈，你是忠義之士啊。」
羊小顰枕上搖頭，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周宣的脖子，用一根手指頭指著問：「公子這裏——？」
周宣回到翔鸞坊，先去看望來福，來福一個下午都是躺在床上，很多人都來看望他，陳濟、孫氏兄弟、范判官、顧長史，還有林二小姐、羊小顰、念奴嬌、小茴香，以及府兵、府役——來福很受了一番皮肉之苦，好在沒傷到筋骨，睡了一覺后精神很健旺，滔滔不絕地對前來看望他的人講述他如何英勇不屈、如何巧妙拖延時間、誓于魏博對抗到底的壯舉——
胖子出現了，大搖大擺地出現，見三痴自顧和那道人相談，不把他當回事，陰惻惻一笑：「三痴，你們五痴遊俠和我們鶻門都講究一擊必殺、提頭就走，今日面對面對決實在是罕見。」
「哦耶哦耶」聲中，遠處一座小樓亮起燈來，一縷簫音宛轉隨風飄至耳邊，那是羊小顰的簫聲。
那五人都是男的，藺寧臉一紅，惱道：「你說什麼呢，鶻門中人各不相干，只聽門主的，能有什麼交情！」
林逋
兩個人下身還是貼在一起的，羊小顰立即感到周宣下體的變化，臉紅起來，搖頭。
在船頭，芒鞋寬笠的三痴正不緊不慢地划著槳，三痴身子前傾，肩寬背闊，這麼大塊地方要是一刀扎過去保證不會失手。
小茴香在敲門：「姑爺，姑爺，兩位孫公子等姑爺去蹴鞠呢，說請來了翔鸞坊的一個圓社來比賽。」
藺寧一扯三痴的手，示意動手。
三痴道：「這是拙荊了。」
三痴聲音平靜：「阿寧，不必緊張，到了孤山上就沒事了。」
藺寧還在那發愣，感覺做夢似的。
周宣好比曠野跋涉多日渴望休息的旅人，滿懷喜悅向著燈光走去，一直走到羊小顰面前，吻住了她的唇，柔軟、滑嫩、濕潤——
而明天，「皇家信州圓社」將開始參加資格賽，前後四場，要贏足三場才能取得「清明蹴鞠奪魁賽」的參賽資格。
兩個人從山道間下去，經過那三間竹舍時，門前空無一人，聽聲音，竹舍里也沒人，直到穿過竹林上了小船，駛出數十丈，忽然聽到山巔的林逋悲聲吟唱：
中年道人陡然站起身來，大袖一揚，向那黑氣壓制住，反向胖子倒卷回去，胖子手舞足蹈，倒也是風聲呼呼，黑氣受兩股大力壓迫，便向天上飄散。
中年道人說話時，一灰一白兩隻羽鶴圍繞放鶴亭往來翱翔，羽翼在空中滑翔的聲音颯颯然。
這時都已經快丑時了，除了值夜的府兵，其他府役、仆佣都睡覺去了，而且安排搬遷的是顧長史，顧長史最熟悉，可顧長史現在奉化軍邸，找人問路都找不到。
……
周宣說：「別咬自己的手，咬出一排牙印不好看。」順手扯過粉紅的枕巾讓她咬，然後雙手把玩那兩隻驚慌跳動的小小羊，身子運動得越發激烈了……
周宣來到後園蹴鞠場，孫氏兄弟、四痴還有五個家丁已經和翔鸞坊的一支蹴鞠隊展開激烈爭奪。
「林師去放鶴亭控鶴去了。」名叫小鶴的童子應道，眼睛看著三痴身邊的紫衫女郎：「三先生，這位是誰？」
三痴話還沒說完，藺寧還沒看清楚，士、農、工、商就分別被抓碎了喉結，接二連三被擲到懸崖下，崖下的西湖水「撲通撲通」響。
周宣以後衛的身份進了三個球，心情舒暢，雖然贏了，也賞了對方圓社五兩銀子，商業邀請賽嘛。
藺寧平緩了一下呼吸，將銀魚小刀收回小皮囊中，那小皮囊就綁在左邊大腿外側。
三痴道：「阿寧，走吧，我們該回金陵去了。」
小鶴「哦」了一聲，並不在意，進去吃了一塊印糕又出來，見三先生和三夫人已經上山去了，便繼續清掃門前的落花和梅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