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荒唐南漢
第一章 韜光養晦
十六日，船過銅陵，接連下了兩天大雨，為安全計，決定泊舟上岸，等雨停洪峰過後再行船，這樣拖延了幾日，船隊於六月二十二日上午巳時抵達金陵白鷺洲碼頭。
清清瘦瘦的四痴趕緊摸自己的臉，剎那間的神態頗似女子。
周宣和李堅並立船首，披襟當風，連呼爽快，東宮侍從擺上几案、酒菜，讓殿下和侯爺坐著賞月長談。
周宣道：「小顰不動，依舊住芙蓉園原來的房間。」
林黑山大步上前，握住周宣的手，爽朗大笑道：「宣弟，你果然把兩位弟妹接來了，太好了，以後熱鬧了，啊，蘇弟妹肚子這麼大了，那我林黑山豈不是要做伯父了！」
管事點頭唯唯，心想：「侯爺對羊姑娘果然另眼相看，幸好我未擅作主張讓她搬出去。」
秦雀忽然想起一事，問：「夫君，南漢太子是說下月中旬到金陵對嗎，在金陵最多呆一個月吧，然後夫君就要送清樂公主去南漢，那豈不是不能守候小芷若出生了？小芷若出生應該是在八月下旬。」
周宣微笑道：「景王不韜光養晦也不行，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還得韜光一段日子。」
李堅點頭道：「弟此次出京，父皇給了我總制東南三大都護府軍政的權力，其中就包括與清源接壤的永安都護府，我已讓陳濟將軍傳令給陳侍郎，密切關注清源局勢，兩萬新軍和永安都護府的兩萬兵馬隨時可以殺過仙霞嶺，鎮南都護府的一萬五千府兵也已整裝待命，還有林都護的一萬兵馬，一旦戰事開啟，隨時可以揮軍南下，陳思安雖說號稱八萬精兵，但如果盤、雷二姓內亂，陳思安就顧此失彼了。」
兩個少年被四痴這麼一說，摩拳擦掌，熱血沸騰起來。
李堅道：「那好，明日再會。」
翔鸞坊信州侯府內外喜氣洋洋，家丁僕婦一個個精神飽滿地
周宣心道：「我以前說過要娶林涵蘊嗎？黑山哥聽誰說的？」
湯小三和胡統趕緊過來見禮：「老四先生，公子要在京中開『超級秋戰堂』，我二人就跟來了。」
雲帆鼓風，船去如箭，江州碼頭上送行的人群轉眼模糊成一片灰影，江流曲折，天高地遠，卻也扯不斷這濃烈的離別之情。
羊小顰摸摸曉笛的衝天鬏，甜甜一笑。
周宣把白太監留下，一起喝兩杯，直至戌末時分方散。
沿江水驛早已得知東宮與信州侯水路進京的消息，抽調人手，準備五艘大船近千人的飲食，是以一路順風順水，六月十四日就到了池州，日間在水驛歇息，池州刺史為首的官吏前來拜見。
周宣道：「吳越錢氏得加緊提防，說起來我們唐國真是四面受敵啊。」
周宣道：「我還是等陛下召見吧，我兩位妻子也要一起覲見陛下和娘娘。」
大船靠岸，周宣扶著大腹便便的蘇紉針率先下船，隨後手牽曉笛的秦雀。
周宣道：「每日規定好功課，學半日、玩半日，小孩子不要硬拘著他學這學那，以後我們小芷若出生，我就給她盡量多的自由，不要太過分，她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三痴道：「四弟，主人和你開玩笑呢。」
秦雀笑道：「曉笛就知道玩，現在好了，跟著姐夫去金陵，玩的人又多，不要荒廢了學業才好。」
秦雀說：「夫君，進艙里坐著吧，這日頭太曬人了。」
秦雀、紉針心裏甜蜜蜜，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夫君既是侯爺又是大學士，與東宮殿下關係又如
周宣在船尾佇立良久，回思與林氏姐妹的往事，一個溫柔嫻雅、一個天真活潑，離得愈遠，形象愈鮮明。
羊小顰見到不施脂粉、不作元和妝的蕊初也是一愣，隨即便認出這是江州妙音樓的蕊初，露出靦腆一笑：「蕊初——」
四痴搶步上前施禮道：「茶奴拜見主人和兩位主母。」
林黑山道：「無甚大事，只有衛將軍皇甫繼勛似乎病好了很多，見到老哥我是皮笑肉不笑。」
忙亂了半天，剛剛把秦雀等人的住宿安排妥當，前來拜見的官員又到了，魏王徐勉親自登門，還有集賢殿的潘學士、宗正寺、光祿寺的官員，周宣設宴款待魏王及其他官員，林黑山、顧長史作陪，正飲酒敘談之時，宮裡白太監來傳旨，宣信州侯及夫人明日一早紫宸殿覲見。
周宣道：「黑山哥要多提防那個皇甫繼勛，太子殿下讓你領金陵八衛之一的忠武衛是大有深意的。」
李堅嘆道：「深宮之中，如何識得這大好河山！弟自去年作為選秀使走遍三十六州，始知山川雄奇，立誓要讓國家強盛、百姓富足，天幸有宣表兄助我，這半年來，我唐國處處顯示興旺繁榮之象，想想都覺得意氣風發。」
周宣道：「定不辱使命。」
周宣微笑道：「堅弟一定能成為一個好皇帝的，我敬堅弟一杯。」
秦雀和紉針趕緊向夫君的這位義兄行禮，口稱：「黑山哥。」
林都護在江州就叮囑了祁將軍，命他率這一百名精挑細選的府兵長駐侯府，閑時看家護院，去南漢就跟隨護衛，這一百人就作為周宣的貼身親兵了。
秦雀道：「我是第一次坐船，沒感覺暈，就是暈也不怕，兩根金針紮下去就好了。」
羊小顰暈紅上頰，美艷不可方物。
顧
秦雀掩嘴笑道：「那我們的小芷若豈不成了林二小姐了！」
李堅沉思了一會，道：「出兵就出兵了，消息傳回朝中差不多要一個月，戰事都快結束了，不作持久戰，能攻則攻，攻不下就退。」
紉針就關注地看著周宣臉色，她當然企盼生小芷若時夫君能陪在她身邊。
眾人皆笑，正說著，府役來報東宮殿下駕到。
二人談到半夜，就在這邊船上抵足而眠。
紉針坐在一張靠背大椅上，手執紈扇輕輕搖著，孕婦就是怕熱，說道：「我不暈船，去年隨選秀大船回來我就不暈。」
周宣道：「陳濟想必已經到了建州了，藍連昌應該還沒到泉州，殿下應早作準備，若清源內亂，我唐國出兵應迅捷才行，機會難得。」
林黑山大喜，咧開大嘴直笑。
李堅道：「所以與南漢和親顯得尤為重要，父皇派你作為送婚使就是考慮到你足智多謀，能隨機應變。」
正是三伏天氣，氣候炎熱，另一條船上的李堅知道宣表兄有一位夫人是大肚子，特意關照領航的兵船，午時便泊船江岸水驛，眾人上岸歇息，在水驛用飯，待申時又重新登船啟航，反正時間充足，不急著趕路，而夜裡行船則非常涼爽，接連幾日都是晴朗天氣，明月朗照，夜航速度更快，李堅乾脆下令夜裡行船，白天歇息。
曉笛攀在雕花窗格上看江岸風景，嚷道：「曉笛也不暈，曉笛好快活啊！」
四痴興緻勃勃道：「好，太好了，過了處暑就可以捕蟲了，到時你們兩個跟著我，今年一定要捕到上將級的極品好蟲，運氣好的話捕到蟲王那就無敵了。」
周宣扶起
林黑山眼睛一掃，問：「宣弟，我小姑婆呢，她沒跟來？」
蕊初過來向羊小顰施禮，口稱：「羊師。」一臉的喜色。
黃星鑒、古六泉也過來見禮，周宣道：「兩位老先生怎麼也來了，這毒日頭的，趕快上車，回府再敘。」
夜裡繼續航行，李堅邀周宣到他船上長談，天上一輪明月，江心一團遊盪的散月，但見素月分輝，長河共影，船行水上，波盪無聲。
周宣看到那張湘妃塌，不由得想起那次靜宜仙子暈船、他為靜宜仙子手引足趾雙穴之事，真是旖旎呀，問：「雀兒、針兒，你們感覺怎麼樣，不會暈船吧？」
秦雀趕緊道：「黑山哥，林二小姐已與我夫君訂婚，明年春完婚。」
周宣便回到主艙坐定，這艘大船就是年初林岱送兩個女兒進京的那艘豪華大船，長二十余丈，寬七丈，上下三層，下層前艙住船工、后艙放雜物和車馬、上層建有四個隔開的院落，宛若街巷一般，周宣和秦雀、紉針、曉笛便住在當初靜宜仙子住的那個精美院落，雕樑畫棟、紅氈鋪地，極盡豪奢。
周宣道：「就怕朝中有人掣肘。」
東宮的船先行靠岸，以中書令齊章為首的文武官員前來迎接東宮殿下，周宣這艘船上的人都擁上船頭，小茴香眼尖，看到了前來迎接的信州侯府的人，對秦雀、紉針兩位夫人介紹道：「那是顧長史大人、那是大孫公子和小孫公子、那是老四先生、那是踢球的大羅、小羅兄弟，羊姑娘也來了，那邊是林黑山將軍，好多人啊，傾府出動了。」
在眾人亂紛紛熱鬧相見之時，羊小顰如孤梅淡菊悄立一邊，盈盈妙目凝視周宣，盯著周宣的一舉一動，眼裡柔情無限，見到眾人見禮見得差不多了，這才
周宣道：「陳思安父子兩代經營，在清源勢力根深蒂固，若想一舉蕩平只怕不易，我以為最好的結果是攻下漳州，連結盤、雷二姓，逐步削弱陳思安的勢力，逼他臣服。」
林黑山眼睛瞪了起來，問：「宣弟，怎麼回事，你不是要娶小姑婆嗎？」
李堅讚歎道：「宣表兄所言甚是，當初陳侍郎也是這般說的。」
四痴便向三哥、三嫂施禮，一眼看到湯小三和胡統，大喜：「小三、胡統，你們也來了！」
周宣哈哈大笑道：「老四，兩個多月不見，你倒是養得白胖了不少，細皮嫩肉的——」
李堅帶著人先走了，周宣在林黑山的陪同下回信州侯府，祁將軍帶著一百名精銳府兵留下，其餘四百名奉化水軍隨船回去。
林黑山肅然道：「是，我明白。」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相視大笑。
魏王徐勉等人離開后，周宣問林黑山、顧長史這兩個多月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芙蓉園」里有三棟木樓，數十個房間，從江州來的八個丫環、十多名僕婦全住進去還綽綽有餘，蕊初和四名舞妓住到「芙蓉園」後面的「綴錦樓」，念奴嬌也住在那邊，管事來向周宣請問羊小顰住何處，要不要搬出「芙蓉園」？
周宣摸了摸紉針白胖的手背，撫慰道：「我一定想辦法拖到小芷若出生后再啟程，就讓南漢太子在金陵多玩幾天嘛，陛下和娘娘也巴不得清樂公主晚幾天走的。」
來迎接的一大夥，曉笛只認得林黑山、老四先生和羊小顰這三個熟人，分外親熱，叫著：「羊姐姐。」
李堅過來道：「宣表兄，你現在就隨我去見父皇、母后吧。」
周宣道：「涵蘊這次沒來。」
紉針道：「林二小姐也很好啊，我和雀兒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