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荒唐南漢
第十九章 中天八國王
三痴沉聲道：「阿寧，鶻門還在追查你的下落，你大師兄是急先鋒。」
劉守素口稱「岳父陛下」，不倫不類，說了兩句廢話，就讓他的太傅代言了。
三痴一聽曾經騷擾了藺寧的那個傢伙也來了，立即有了殺手的冷酷，道：「此人必死！」
周宣一時沒聽明白，見秦雀竊笑的樣子，才回過味來，笑道：「生孩子也要比，我成種馬了嗎？辛苦啊！」臉色一正：「雀兒你先睡，我還要等會，黑山哥要來。」
艙外騷動了一陣，有人進來稟道：「殿下，有一鶻衛被唐國衛兵射死了。」
周宣心道：「這豬頭在胡說八道，還千載難逢呢，害我不能守候女兒出生，我要你好看。」
正說著，僕婦來報，林黑山將軍來了。
劉守素一聽，怒了：「怎麼回事，我是唐國駙馬，唐國衛兵怎能殺我的手下！」
這次祁將軍帶來的一百精銳府兵分成四隊，輪流值夜，但對偌大的郡公府而言，二十五人實在太少了，更何況是來去如風、神出鬼沒的鶻門中人！
這個被劉守素稱作內太師的人退出主艙，來到船首，兩個黑袍錦帶的人湊過去，問：「龔公，你看這事怎麼辦？」
生有十一根手指的內太師龔公沉吟道：「真是怪事，從黑鷂開始，到藺寧、到胖雄五人，我鶻門已經失蹤了七人，連同昨夜被金陵忠武衛射死的譚奇，我鶻門可謂連遭重創，到現在卻一頭霧水，不知敵人是誰？」
周宣笑道：「老三不要魯莽，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待明日我問那劉守素何日啟程，三哥、三嫂便可先一步出發了，約好在廣州——就是興王府的哪個地方相見？」
龔公擺手道：「不必了，周宣是送婚使，以後海上同船，要刺探他的機會多得是，目下盡量收斂，不要惹事，太子殿下來金陵首要任務不是娶公主，而是說動唐國皇帝出兵助我漢國剿滅張聖——譚奇就讓唐人作無名屍處理吧。」
周宣道：「她愛學什麼就學什麼，老四你也可以教她茶藝嘛。」
秦雀並不知外面發生的事，笑著說：「夫君在陛下面前叉出來的詞真是感人至深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夫君是有感而發吧，想林
李煜道：「今年是公主遠嫁之期，自不好出兵，秣馬厲兵以待明年吧。」
劉守素道：「岳父陛下，小婿準備本月十六日迎接公主回南漢，請岳父陛下恩准。」
周宣不想讓秦雀擔心，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商議去南漢的事，黑山哥這人急性子嘛，等不到天亮的。」
這劉守素喜食肥膩，食量很大，周宣問起他的喜好？答曰只愛斗蟲。
周宣無語。
周宣道：「有人潛入窺探，被老四先生殺了，你們打起精神小心巡夜。」
周宣道：「我們再去看看，是什麼人？」
「藕園」棋室，周宣、三痴、藺寧三人呈「品」字形跪坐在蒲團上，四痴使出手段，煮茶速如風雨，片刻功夫就端出香茶來，然後取了一個蒲團坐在周宣身側。
這漢國的太子太傅姓呂，年過六十了，也被閹割，但舉止聲音還算正常，跪拜後起身道：「唐皇陛下，漢、唐兩國結為秦、晉之好，相互之間自當鼎力支持，若宋國侵犯唐國，我漢國必出兵相助，反之亦然，今我漢國有一事要請唐皇陛下相助——」
祁將軍聽說府中來了刺客，急忙趕來，周宣命他約束部下不許聲張，別搞得府中人心惶惶，把屍首用草席捲了，丟進馬車，等林黑山來。
諸事皆定，周宣即將啟程前往靜海，然後乘海船去南漢國都興王府。
周宣命人去把周三尺夫婦請來，三痴、藺寧很快就到了，一起去「菱香水榭」察看，果然在屍首身上找到鶻門標誌六芒星銀鏈。
藺寧仔細看了那六芒星銀鏈，蹙眉道：「銀鏈圖案顯示此人與我同門同支，但我不認識。」稍一轉念，恍然道：「明白了，應該是我大師兄新收的弟子。」
四痴原本落後周宣一步，手中的燈籠前伸，照著周宣身前五尺地，這時靠近過來，手在周宣左肘下一托，用極低的聲音道：「有人窺探。」
因為啟程之日已確定，三痴和藺寧便於七月十日先行前往吳越國都城杭州，帶著周宣寫的那闕《長相思》，要說服梅妻鶴子的林逋先生一道去南漢興王府相助周宣。
「老四，怎麼樣了？」周宣將刀插回鱷皮鞘，迎上去問。
三公、兩省
這火光太顯眼，不要被人一箭射穿，周宣趕緊退到陰暗處，又聽得廊檐「簌簌」一響，四痴如灰鶴一般飛了回來，手裡的刀在滴血。
汪士璋已正式接到誥敕文書，與阿布一樣，受封七品朝散郎，汪士璋喜得差點中風，攜妻帶子來信州郡公府拜謝。
周宣笑道：「怎麼不成，這世道，拳頭才是硬道理，比如以前我與老三、老四你們斗棋、斗蟲，若你們耍賴，我能奈你們何？」
三痴、四痴齊聲道：「豈有此理，主人這是侮辱人。」
秦雀「格」的一笑，含情脈脈道：「夫君，那我們歇息吧，雀兒輸給了紉針姐姐，可不能再輸給羊小顰。」
辰時，劉守素出現在大興宮紫宸殿上，今日是正式朝見，跟隨他來的有漢國的太子太傅和御史大夫，而那位權勢明顯在太子太傅和御史大夫之上的內太師龔公卻沒出現，劉守素的隨行名冊也沒出現這個神秘的龔公。
周宣在一邊聽這太監太傅說了一大通，原來是請求唐國出兵助他們剿滅漢國叛軍——中天八國王張聖。
七月二十日，從建州傳來捷報，陳鍇率軍大敗清源軍，連克五縣，直逼漳州城下，閩地蠻僚盤、雷二姓倒戈歸附唐國，陳鍇上表請求皇帝賜官盤、雷二姓的族長，以安蠻僚之心。
李煜大喜，他雖然講究無為而治，但哪個君主會不喜歡勝仗？即命中書省擬旨，冊封盤玉姣為龍岩縣侯、雷猛為長泰縣侯，其餘自陳鍇以下參戰將領俱有封賞，又命鎮南節度使、奉化節度使派兵入閩，先取漳州。
就聽李煜道：「那就八月初一吧。」
藺寧道：「鶻門知道主人與魏博父子的仇怨，我無故殺死魏覺后失蹤，隨後鶻門派出追蹤我的五個人又消失在吳越境內，鶻門找不到其他頭緒，肯定會想到從主人這裏入手追查的，這還真是麻煩啊！」
左邊那個三十多歲的大鼻子黑袍人道：「譚奇是我派去信州郡公府刺探的，不知怎麼會露了行跡被巡夜的城衛射死，譚奇身手不弱啊，怎會逃不脫城衛的追殺？真是奇怪！龔公，要不今夜由我
劉守素似乎對此人頗為敬重，點頭道：「那好，便由內太師去處置。」
紉針得知周宣不能陪她到小芷若出生，很是難過，周宣安慰了她好久才重露笑臉，說道：「那等夫君回來，我家的小芷若肯定知道笑了，百日兒，笑嘻嘻嘛。」
藺寧道：「主人，鶻門門規森嚴，不同上師的弟子幾乎沒有來往，絕大多數素不相識，十三位上師除了我師父我只認得兩位，南漢太子身邊就有一位，還有，我大師兄也在，他現在也是上師——」
兩名值夜的奉化兵聽到動靜，飛奔著過來，見是周宣，急問：「郡公，出了什麼事？」
此時秦淮河的大畫舫上，雪白肥胖的南漢太子醒來了，昨晚給皇帝老丈人祝壽，這老頭沒完沒了，那麼晚了還游什麼秦淮河，吟詩唱曲的，無聊透頂，搞得他哈欠連天，便睡著了，好象後來還砍了什麼人？
周宣道：「兩國和親，自當互助，但恕臣直言，漢國朝政腐敗，百姓離心，叛軍蜂起，剿不勝剿，我唐國若貿然發兵去攻張聖，恐引火燒身——」。
周宣問：「三嫂可曾發現了什麼？」
李煜這邊有三公、兩省，還有連同周宣在內的六位大學士，太子李堅和景王李坤也在場。
李煜點點頭，讓南漢太子一行先去偏殿暫歇，然後問殿上諸臣：「眾卿都聽到了，廷議，如何答覆漢國？」
周宣道：「陛下可命駐守虔州的百勝節度使整頓軍馬，作出要出兵的架勢，以此來答覆南漢太子，其實就是守住大庾嶺，不讓張聖越境就行，然後相機而動。」
四痴問：「這屍首怎麼辦，找個地方埋了？」
周宣趕到前廳，對林黑山說了今晚之事，讓林黑山將屍首帶走，就說是忠武衛巡城時發現此人可疑，疾走如飛，當即箭矢如雨，將此人射下。
劉守素道：「岳父陛下，小婿大婚之期已經定下，是九月十六，遲則趕不上了，那可是千載難逢的良辰吉日。」
周宣後背貼牆，抽出腰間那柄精緻的「漏影刀」，好歹可以抵擋一下，就見滾落在地的那隻燈籠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映得刀尖光芒閃爍。
周宣目瞪口呆，無可奈何，勸說道：「殿下，這金陵
自此日始，大興宮日日賜宴，東宮和景王也分別請了南漢太子赴宴，周宣作為公主的表兄，又是送婚使，少不得也請了一回。
李煜不允道：「朕之愛女遠嫁，哪有如此倉促的道理！」
李煜微微點頭，問：「依愛卿之見該如何？」
秦雀忙問：「這麼晚了黑山哥來有什麼急事？」
周宣大笑，拱拱手道：「三哥、三嫂歇息吧，好好恩愛，老四，我們走。」
張聖之父張遇賢是惠州博羅人，原是縣衙一名小吏，當時惠州境內有數股叛軍，共奉一神，神說「張遇賢是第十六羅漢，當為汝主」，於是幾股叛軍合為一處，共推張遇賢為「中天八國王」，並立國改元「永樂」，置文武百官，所穿衣服一律染為紅色，人稱「赤軍子」，定都循州，南漢數次派兵征剿，對峙四十余年，竟不能滅，張遇賢病逝后，其子張聖繼位，張聖比其父有才幹，不甘心局促于潮、惠、循三州之地，近年來招兵買馬，聲勢更盛了，對劉繼興威脅很大，所以才和唐國聯姻，想借唐兵之力夾攻張聖，除此大患。
周宣點頭，又道：「估計沒這麼快啟程，南漢蹴鞠隊也跟著一起來了，五國蹴鞠賽不是中秋節的前幾日舉行嗎，估計要過了中秋才會動身，希望我的小芷若已經平安生出來了。」
四痴對即將出生的小芷若也興趣很大，說：「主人準備以後教小芷若學些什麼？」
林黑山道：「明白了，我這就去布置此事。」
……
李煜道：「善，就依周愛卿所言。」當即傳南漢太子三人上殿，說了唐國願意出兵助漢國剿匪。
周宣便投其所好，大談蟋蟀之道，雪豬太子很是快活，引為知己，酒醉之下說了實話：「周表兄，周婚使，本宮實話告訴你，其實大婚之期根本就沒定，這路途遙遠的哪能事先定佳期！本宮只是要急著趕回去參加五國蟲戰——」
周宣先去「芙蓉園」，秦雀還等著他一起共寢呢。
四痴道：「茶藝有林大小姐教她，我能教什麼，我會的，主人都比我強，難不成主人要小芷若習武？」
又進來一人，五十來歲，
劉守素胖腦袋連搖：「蹴鞠有什麼好看的！本宮最煩這些跑來跑去遊戲，無聊至極，只有斗蟲好玩。」
林黑山走後，周宣自去歇息，三痴、四痴跟著巡夜的士兵繞府巡邏，怕那鶻門再派高手來，說不定來的就是藺寧的大師兄，三痴早就想除掉此人了。
藺寧道：「就在城西蕃坊華林園畔的含珠亭相見，我和三哥應該能率先趕到，主人帶四弟來，四弟能辨識三哥留下的暗記。」
劉守素大喜，問出兵之期？
周宣笑道：「我那是安慰牛郎織女的，若是我，兩情若是久長時，一定要朝朝暮暮。」
想到這裏，劉守素便大聲問：「昨晚誰死了？」
周宣吃了一驚，這麼早就要走，那他就不能看著小芷若出生了！
四痴道：「就是鶻門中人。」
李煜便問：「周愛卿，你即將赴南漢，你且說說該如何應對？」
直至天明，平安無事。
周宣先讓秦雀諸女回內院，他與三痴、四痴、藺寧有要緊事密談，藺寧這兩天都扮作周宣的親隨窺探南漢太子的手下，看有沒有鶻門中人？
四痴道：「死了，屍首在古先生住的『菱香水榭』邊上，我怕他們還伏得有人，是以急急趕回來。」
周宣喚來一名府兵，讓他立即去請林黑山將軍速來，有急事。
四痴提著燈籠送周宣去「芙蓉園」，從側巷、通廊走過去有不少路，兩個人慢慢地走，仰望高天上閃閃爍爍的星辰，牛郎織女依舊隔著耿耿銀河相望。
周宣全身肌肉一緊，就想停下腳步，四痴托著他的手肘繼續往前走了十餘步，說了聲：「靠牆站著。」突然將手中燈籠一丟，整個人往上急躥，躍上一丈多高的穿廊檐頂，就聽得輕微的屋瓦響，好似一隻狸貓從檐頂上掠過，隨即聽得兵刃相擊「鏘」的一聲響，只響了一聲，就沒聽到其他動靜，似乎四痴追蹤敵人遠去了。
只聽那呂太傅道：「——唐皇陛下，叛賊張聖的所謂中天八國與唐國的虔州只隔一座大庾嶺，若任憑張聖坐大，不僅對我漢國不利，對唐國也是近憂，請唐皇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