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荒唐南漢
第五十五章 我也有矛
夏侯昀「哼」了一聲道：「你說，什麼條件，看我能不能作主答應你？若你敢騙我，我一矛捅死你。」
周宣扭頭朝身後看了看，說道：「小心點，夏侯老伯朝這邊看著呢。」
「啊！」夏侯流蘇驚道：「不行，這絕對不行！」
夏侯流蘇看了周宣一眼，點了一下頭，說聲：「周公子請——」，轉身朝閩江畔走去。
夏侯流蘇想了想，說道：「公子，這樣好吧，先把盤玉姣抓住，然後我找機會將她偷偷放掉？」
周宣脫口道：「那太好了！」
夏侯流蘇便道：「爹爹，讓我來問問周公子，此事關係重大，我與周公子到一邊說去，爹爹守著盤玉姣，莫讓她跑了，先不忙動手。」
閩江邊，夜風送冷，夏侯流蘇發梢拂拂，周宣的手握著她的手，兩個人郎情妾意，脈脈低語。
夏侯昀喃喃道：「好毒，好毒，果然是毒計！」
隔得這麼遠，又是月夜，爹爹不可能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夏侯流蘇應道：「沒事，我正聽周公子說話呢。」
周宣道：「我有一個法子，盤大族長既不會死，夏侯老伯的功勞還更大。」
周宣的背脊再寬廣，也只能遮住夏侯昀那一個方向的視線，圍住盤玉姣的那些清源武士都看到了夏侯小姐纖腰輕折、把臉貼在那男子的手上，這些清源武士無比驚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忘了把手裡的刀槍指著盤玉姣了，一個個伸長脖子看一向冷傲的夏侯小姐與一個陌生男子的親密接觸。
周宣本來打算好好忽悠一下這個黑張飛一般的老丈人，但現在流蘇就在邊上，有些事她是清楚的，當著明白的女兒的面哄騙她那糊塗的爹，這有點難於啟齒，當下望著夏侯流蘇微微而笑。
盤玉姣的身手夏侯昀是知道的，若她拚死反抗，想要活捉的確很難，不由得臉露遲疑
夏侯流蘇隔著布紗輕輕按了按周宣后肩的傷口，愈合得很好，問：「誰幫公子包紮的？」
周宣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黑色犀皮甲包裹著的細腰窄背，步子邁得很大，輕盈迅捷，走出十余丈，離夏侯昀等人遠了，在江邊一株紫荊樹下停住腳步。
周宣道：「我在海上遭遇風暴，九死一生，僧景全趁機擄走清樂公主，我脫險後上岸追蹤僧景全，老禿驢卻把我的行蹤泄露給吳越人，要借吳越人的手殺我，我一共十三人，最後只剩我和老四傷痕纍纍地逃出來，其餘人生死不知——」
周宣道：「當時我和老四先生兩個人血淋淋逃到霞浦山的一座蛇王廟裡，吳越兵隨後追來，若不是盤族長相救，我和你只有來世再見了。」
夏侯流蘇沒有立即轉身，卻伸手摘下紫荊樹垂下的一枝桃紅色的花，拈在手裡輕輕旋動，問：「公子是為救盤玉姣而來嗎？」
夏侯流蘇轉過身，長長的睫毛翹起，一雙妙目盈盈注視周宣：「怎麼回事，盤玉姣怎麼救你了？」
夏侯流蘇道：「不會的，吳越人不會殺公子你的。」
夏侯流蘇跟在周宣後面，還在苦思怎麼不著痕迹地放走盤玉姣。
周宣道：「是，盤玉姣對我有救命的恩情，我必須救她。」
夏侯昀道：「什麼叫不無道理，擄走了就是擄走了，還有什麼道理好講？喂，周小子，你怎麼知道唐國公主被僧景全擄走的？莫非你是唐國安插在福州的細作？」
周宣道：「其實就算陳思安抓到了盤玉姣，以盤玉姣的性子，她是不會屈服的，極可能捨身就義，到那時，閩地山哈只有更恨陳思安，清源只有滅亡得更快。」
周宣道：「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禿轉毒，轉毒轉禿，景全老禿驢就是毒，所以說抓盤玉姣不急，阻截
夏侯昀半信半疑道：「你且說說看。」
夏侯流蘇愕然抬起頭來，俏臉猶沾淚滴，楚楚可憐。
夏侯昀「嗯」了一聲道：「流蘇，你且聽聽，這姓周的小子說唐國遠嫁南漢的公主半路上被中天八國的僧景全擄走了，也不知真假？」
「詩詞？」夏侯昀濃眉皺起，女兒酷愛詩詞他是知道的，但這時候談詩詞是不是太不對勁了？
周宣道：「盤大族長武藝高強、性子高傲，絕不是屈服軟弱的女子，你們要想捉住她就只有殺死她，盤大族長，我說得可對？」
夏侯流蘇從周宣肩頭望出去，爹爹手握鐵矛，目光炯炯看著她，喊道：「流蘇，怎麼了？」
周宣道：「此事關係重大，我得給自己謀點好處，提個條件。」
周宣用身子擋著岳丈夏侯昀的視線，輕輕撫摸夏侯流蘇淚濕的臉頰，心想：「乾脆讓她父女與清源陳思安反目好了，然後跟我走，投誠到唐國，這對流蘇父女來說絕對是好事，跟著陳思安早晚死路一條。」問：「流蘇，你在清源還有什麼親人？」
周宣轉過身，看著戎裝俏立的夏侯流蘇，說道：「流蘇很為難是吧？這樣吧，我去向夏侯老伯表明身份，請他放了盤族長，我和你們去泉州。」
夏侯昀見女兒看到這姓周的小子似乎有點害怕、不知所措的樣子，便粗聲粗氣地說：「流蘇，在宣州時這小子是不是欺負過你？若果真，我一矛戳死他！」
周宣又來了一句狠的：「囹圄雖苦，但既能報答盤族長之恩情，又能多看流蘇幾眼，也是不幸中之大幸。」
周宣微笑道：「夏侯老伯，現在有一件大功勞，你若得到，陳思安陳都護必定重賞你，流蘇小姐我說得可對？」
夏侯昀點頭道：「曉得。
夏侯流蘇靠近一步，一手搭在周宣左肩上，手掌向下摸索著，輕聲問：「是這裏嗎？」
夏侯流蘇非常緊張，聽父親直呼周宣為「小子」，很是無禮，擔心周宣會生氣，卻見周宣臉上笑容不減，這才稍稍放心，心裏卻想：「清樂公主？清樂公主昨晚都和公子在一起，哪裡被僧景全擄走了！公子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但公子既然這麼說，我總不好拆他的台。」當下模稜兩可道：「昨晚吳越兵不是捉了兩個中天八國的武士嗎？所以周公子所言也不無道理。」
夏侯流蘇臉一紅，縮回手說道：「那你轉過身來讓我看看。」
夏侯流蘇睜大了眼睛，急問：「公子哪裡受傷了？」那急切愛惜的神態恨不得立即檢查周宣全身。
周宣故意問：「怎麼不行？難道在陳思安眼裡我還不如盤玉姣？」
「不是不是。」夏侯流蘇急道：「我，我怎忍公子受囹圄之苦，這個我絕不答應！」
夏侯昀傻眼了，夏侯流蘇也驚住了，在場的人無不驚愕。
周宣道：「我們先過去吧，呆太久了你爹爹會疑心的。」轉身先走，他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
盤玉姣端坐在馬上紋絲不動，眼睛瞄著周宣與夏侯流蘇。
周宣忙道：「我是說夏侯老伯對你很好。」
周宣便轉過身，感覺衣領被向後扯開，左肩裸出，心道：「這眾目睽睽之下脫我衣服啊！」抬眼看去，猛張飛一般的夏侯昀瞪著銅鈴大眼朝這邊望著，想必很奇怪周宣怎麼背對著他女兒流蘇？
夏侯昀忙問：「僧景全在何處？」
周宣道：「僧景全擄走清樂公主是要給張聖為妃，當然，這半路搶親的事唐國皇帝肯定會龍顏大怒，只怕親家不成先成了冤家，僧景全對唐國送婚使言道，『貴國
周宣心道：「我這岳丈果然火爆，動輒一矛捅死別人，哼哼，我記下了，我也有矛，等下找你女兒討債。」說：「我的條件就是——」
夏侯昀不滿地瞪了愛女一眼，指著周宣喝問：「小子，你剛才說唐國公主被僧景全擄去是怎麼回事？若有半句虛言，我一矛捅死你！」
盤玉姣凝目注視周宣，緩緩應道：「周公子說得對，盤玉姣拚死一戰。」
「沒有沒有，周公子對女兒很好、很照顧——」夏侯流蘇知道父親性如烈火，生怕他出手傷了周宣，悄悄往周宣身邊靠了靠。
夏侯昀道：「陳都護囑咐過，只要能捉到盤玉姣就是大功勞，還有什麼別的大功勞！」
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周宣這話只對深陷情網的夏侯流蘇有效，換一個稍微了解周宣的性情的人就知道這根本不是周七叉的風格，周七叉哪能讓自己束手就縛呢？
周宣眼睛轉向夏侯流蘇，慢慢伸手拉住夏侯流蘇的手，夏侯流蘇想要掙開，身子卻僵了似的，只聽周宣說道：「我的條件就是請夏侯老伯把流蘇許配給我為妻。」
夏侯流蘇只好唱和道：「是呀是呀。」
周宣道：「盤大族長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豈肯束手就擒，打鬥起來多有損傷，要放
但夏侯流蘇就感動得不行了，拉過周宣的雙手，將臉埋在他手掌心，眼淚滴落，嗚咽道：「公子，不行的——」萬千柔情，不知從何說起。
周宣右手越過自己左肩，說道：「這后肩挨了一下，不過沒事，我挺得住。」
周宣道：「沒說什麼，就和流蘇小姐談論了一會詩詞。」
二十八名清源武士暴雷似的應一聲，手中刀槍指著圓圈中心的盤玉姣。
夏侯昀道：「當然是活的，死的誰要！」
夏侯昀粗聲問：「姓周的小子，嘰嘰歪歪說了些什麼名堂？」
周宣道：「以我這樣威武不屈的倔強性子，自然是死路一條，盤族長不僅救了我，還助我從僧景全那裡奪回了清樂公主，此恩不報，何以為人！」
夏侯流蘇見爹爹疑問的眼神，忙替周宣圓謊道：「是，女兒一時詩興發作，就與周公子說了幾句。」
「不許再說這種傻話！」夏侯流蘇手在周宣唇上輕輕一碰，意識到那邊有人看著，趕緊縮回：「好吧，我想辦法。」
不知怎的，夏侯昀看周宣很不順眼，也許是因為女兒對此人的態度比較奇怪吧，無端的讓夏侯昀感到威脅，好象女兒會被這小子拐跑似的，所以說話總是帶著股火氣。
夏侯流蘇心道：「公子很倔強嗎？」為周宣理好領子，嘴裏發出為難的「嘖」的一聲。
周宣問：「陳都護是要活的盤玉姣還是死的盤玉姣？」
嘴長在周宣腦袋上，只要有人信，他怎麼說都行。
此時的盤玉蛟只需縱馬一個疾沖，殺死一人，就能衝出包圍圈，但她也看周宣與夏侯流蘇的親密樣子看得愣了神，心道：「夏侯流蘇給周郡公看傷口呢——啊，臉貼到周郡公手心上去了——」
夏侯流蘇道：「沒有了，流蘇母親去世已經十年了，流蘇自幼與爹爹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