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局》第六章 紅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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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紅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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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葉正勝數年前娶了同族齋藤重利之女,育有二兒,福姑升格成了祖母。阿部忠秋也是一個兒子的父親,顯然他們都跟將軍提過初夜的體驗。
「我錯了嗎?」福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拘泥於五攝家了。但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唯有堅定意志,盡力轉禍為福。
「若有人膽敢進犯將軍,請容末將策馬前驅,先鋒殺敵,就地粉碎叛軍!」
又是一片安靜之後,是略為顫抖的冷冷聲音:「將軍,鷹司家的家世您很清楚嗎?」
福姑拉起家光的手起身:「這個樣子不要讓女中看到,來,把姿勢調整好,我們回去!」
孝子姬雖然住進大奧,但鷹司家人要求,在她習慣江戶城以前,暫緩婚禮。
「知道了!」家光突然漲紅了臉,口吃起來:「大炊頭給我看過枕繪,說了很多。」
寢殿距將軍夫妻住居稍遠,靠近彩虹長廊,有上、中兩廳。先是大納言局將夫人送至寢殿,再由福姑送家光進殿。殿中,家光和孝子在她們的侍候下再交杯共飲。她們檢視屋中,從繡著織金鶴龜及松竹梅的棉被,到枕畔小几、紙箱等所需之物都無缺後,便動手為新人換好睡衣,再用屏風圍住被褥,深深一禮後退到中廳,拉上隔間的紙門。
福姑斂容答說:「將軍,你是真命將軍,是立於三百諸侯之上、掌管六十餘卅的大將軍,如果連一個女人都應付不了,那怎麼成呢?夫人就是為了生育將軍後代才嫁過來的,不是嗎?」
鳥居成次的父親元忠,被譽為德川霸業之基。他十三歲起任家康的近侍,爾後即形影不離,伴隨家康出生入死。在家康重用本多正信以前,他是家康的軍師。慶長五年關原之戰時,他領兵一千八百據守伏見城,在石田三成四萬大軍日夜猛攻下苦撐十日。最後因城內出現叛徒,放火燒城,西軍得以大舉攻入,元忠寡不敵眾,壯烈成仁。後來,家康整修伏見城時,下令留下血跡斑斑的天花板及廊柱以為紀念,並封其子成次二萬五千石谷村城主。
眾人齊行跪禮,衣服相擦生風,簾動欲掀。
家光受封將軍返回江戶後,正式任命福姑為「老女」,總管大奧,權威與幕府年寄眾相等,大奧內一切事宜全憑福姑做主。
諸將爭先恐後表態,場面熱鬧極了。土井利勝機警地環視大廳,嘴角露出會心的微笑。原來,一開始御三家誠惶誠恐的恭敬作態及伊達政宗率先表態,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福姑只想把大奧改成素雅一點的裝潢。從玄關到起居殿及客殿的長廊,紙門都畫上四季流轉的風景,有殘雪映著朝陽的山嶺、梅花與小鳥、涓涓淙流畔的爛漫櫻花、雨打風吹的群生植物、月下亂開的藤花、翱翔田圃的蜻蜓、遠襯七堂伽藍的黃昏紅葉等。
「是伊豆守說的,他說鄉下人說丈夫是上齒,妻子是下齒,上下密切咬合,家庭才能安樂,今晚我就要好好地咬一咬這京都嫁過來的下齒。」說著,他使勁地咬著牙齒。
她忍不住同情起孝子來,自歎:「我還是沒能成為德川家人,難道還是公家人嗎?或者,是非鳥亦非獸的蝙蝠吧!」
福姑閱信後,深深瞭解孝子的感受,也很同情她,但是筆下卻毫不留情地指示三条在限定日期內速辦婚事。
「鎮靜點,嗯!」
大奧和外殿、中殿之間以銅板土牆區隔,以防止火災時蔓延。福姑又在大奧與外殿通路處吊一串鈴,出入時拉一扯以通知大奧,這地方就叫御鈴口。從御鈴口到起居殿之間是一條長廊,福姑在廊的兩壁畫上彩虹,麒麟盤於虹上。長廊兩側是中庭,一推開窗戶,光線即射在虹上,炫目奪人。福姑心想,外殿若是江戶,大奧就是京都,就讓這條彩虹長廊充作銜接武家與公卿家的橋樑吧!
三条西實条寫信告訴福姑:「說起來真是有緣,妳還記得三十多年前我向所司代推薦乳母的事嗎?當時,我們正同去鷹司家參加孝子姬的三歲蓄髮儀式,回程時就談起了妳的事,妳說,緣分是不是冥冥中注定?!」
家光至今猶為童貞,福姑不能說沒有責任。當初,福姑為了公武和親的心願,不願讓平常女子生下世子,因此嚴格監視大奧內的女人,嚴防她們偷教家光人倫之道。
第二天,在中殿的能劇舞台表演慶賀猿樂,然後又是一場盛宴。傍晚,家光中退,回到大奧,在小廳重新與孝子交杯,共進祝膳,福姑和大納言局相伴。飯後——夫妻各自退回房間換衣,準備入洞房。
「唔!」
婚禮在畫著《源氏物語》繪卷的客殿大廳舉行。婚禮雖然照古禮在夜間舉行,但百燭並燃,亮如白晝。時序雖已過立秋,但殘暑猶存,身著十二單的新娘不耐衣重,額上汗珠點點,但是仍像能面一樣毫無表情,行完三三九度杯禮。她長得並不漂亮,但充滿冷嚴高尚的氣質。家光似乎非常緊張,舉動都欠沉穩。
重宗是原所司代板倉勝重的長子,勝重於元和五年以七五高齡退休後,重宗即繼其位。勝重為人老實寬厚,重宗則剛毅不屈,忠實執行幕府的法律,他以強權為後盾,嚴格執行「禁中並公家諸法度」。在公卿眼中,他是不受歡迎的人物。
「將軍容稟!」突然,側廳處冒出一個粗壯的聲音。
客殿裏包括大廳、將軍夫人專用客廳、家人團聚廳等建築,這裏則換上華麗的《源氏物語》彩繪圖。將軍夫妻的起居殿則換上雅致的《榮華物語》彩繪圖。福姑特別叮嚀色彩要淡些,好讓人有祥和安適的感覺。寢殿的紙門則畫上鷹司家家紋牡丹,格子天花板上則將「百人一首」的人物、和歌分別畫入每個格中。
三条西實条已很明白地告訴福姑,皇女下嫁將軍是「絕無可能」。福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五攝家。
但衡諸實情,天皇及公卿家又不得不同意幕府所請,因為他們的收入全掌握在幕府手中。朝廷俸祿僅一萬石,而且是以幕府獻上的形式支付。如果以德川家女為后,豐厚的嫁妝是可潤及天皇及公卿家全體。加上新后入宮後,仍繼續享有幕府供應的龐大妝奩費,幕府獻給天皇的用費也可能增加一萬石。因此,天皇終於含淚妥協。
就在同時,原本與孝子對坐的家光忽地起身,踢了被褥,憤而奔到中廳,往福姑面前一坐:「乳……乳……」
這一夜,新人並沒有入洞房,大納言局說新娘疲累過度,福姑沒有異議。
和子入宮總共花費七十萬石,嫁妝從二条城運到皇宮,足足用了三百七十八箱,箱上覆蓋繡著葵花的鮮色錦緞,由數千身穿淺黃素襖的挑夫扛著,蜿蜒在都大路上。大婚一事,似乎是達成了公武之間的和善親睦,事實上朝廷公卿對幕府的反感更深。
「對了,她是我的妻子,就是下齒。」
福姑也認為這是吉兆,可惜,事情並不順利。沒隔幾天她就收到快信,報說孝子姬聽說要下嫁關東,氣急狂亂,堅持要入空門,否則自殺。
將軍家光落坐在上廳中央。他手持笏牌,身著束帶禮服。大概初次面臨這種大場面,舉止似乎有些失措。酒井忠世鄭重地寒暄過後,輪到家光發言。
「我,是真命將軍!」
福姑可以想像阿江與夫人的冷嘲熱諷:「家光大概是養不出兒子了,就這麼一個無後的德川宗家,倒也奇怪!」
居間在朝廷及幕府間斡旋此事的就是武家傳奏三条西實条。
十二月二十日,孝子姬冰寒著臉乘轎悄入江戶城門,嵌著牡丹花紋的轎頂上空,瑞雪紛飛。
家光成人後,生活以外殿為主,由年輕小廝陪伴,宿在中殿的時候居多,家光似乎頗好此道。男色在武家並不算醜行,因為在戰場上或城外,都由小廝打理主君身邊一切,寵童伴睡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當時,福姑羞得快要哭出來了,但權現公非常親切地蹲在我身邊,告訴我說:『妳今後不管喜歡與否,權勢都會愈來愈強,因此,這世上有妳害怕的、掌握妳弱點的人,或許是好事,妳必須這麼想,不要恨僧正!』」
住進江戶城半年,大納言局似乎已明白與將軍家加強關係有益無害,無論權勢地位與財富,都將比過去增加。尤其是無數的武士家宅及大商店擠滿了江戶外城,熱鬧的城下町及豪華壯麗的江戶城遠超過她的想像。大奧內部更有著意想不到的王朝風裝飾,顯然,德川家的財勢及風雅早已遠離了東夷的印象。她對福姑的敵意逐漸變成敬意,甚而近乎諂悅。因此,今夜的洞房大事,她也就竭盡所知地教導孝子姬。
福姑沒把家光送回御殿,直接請進自己的房間,備些茶點,親切地告訴他:「權現公曾經這麼告訴我!」
姑手心直冒冷汗,家光久已不現的口吃毛病,在緊張之餘似又發作。只見家光努力調整呼吸。
當天,秀忠夫妻、忠長夫妻、御三家、世襲家臣等都應邀觀禮。忠長於去年八月加封為五十五萬石駿府城主,官位升至從三位權中納言。
「我、我……我……」
這些繪畫工程除了幕府御用畫師狩野探幽外,福姑又從京都聘來海北友雪及王朝畫名家。友雪是友松之子,福姑為報答友松當年庇護之恩,特別禮遇他。
家光一想到高大魁梧的乳母坐在天海僧正肩上、還被他拍打屁股的模樣,不覺心情好轉過來。
「不!不!先鋒該由末將承擔才是!」
「將軍切切不可忘記我毛利秀元哪!」
一聽到神號為「東照大權現」的家康名號,家光立刻恭謹聆聽。於是,福姑把在川越喜多院巧遇天海僧正,僧正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扛在肩頭,又暴露她四歲時小便失禁之事的經過說給家光聽。
福姑急著為家光挑選正室,人選必須比光姬更好,她根本不考慮武家之女,一心想著京都朝臣之後,最好是皇女。
福姑每天都到夫人殿去參見,試圖打開孝子姬閉鎖的心房,但孝子從未笑臉相向過。她似乎知道這場婚事是福姑一手安排的,陪嫁而來的大納言局及侍女對福姑也都目現敵意。大納言局是鷹司家親戚,長福姑十歲,從小服侍孝子姬,因此在江戶城,地位可與福姑相當。
半年過去了,事態似未好轉,福姑覺得吉期不能再延,於是擇定八月九日(寬永二年)為吉日舉行將軍大婚典禮。
家光說到這兒,大喘一口氣,繼續說:「就算重整軍隊來攻亦無妨,趁早完成血祭,讓新政得以首途!」
福姑為了一己宿願,默認家光的男色。她認為,有一天他瞭解女色以後,自然就會對男色失去興趣了。
「乳娘!」他幾乎要哭出來了。
在急於有後的武家,十八歲結婚並不算早,但是他趕在兄長之前完婚,似乎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原來家光好男色,對女人毫無興趣。
福姑鬆了一口氣,並列在下廳前排的御三家立刻齊聲「是」,再行大拜之禮。其他藩侯也慌忙跟著磕頭。
福姑向秀忠建議為家光聘娶五攝家之女,秀忠非常滿意,特命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幫忙三条西實条,努力撮和喜事。
原先大奧的壁畫屏風圖案多以松竹梅及鶴龜等象徵長壽繁榮的花鳥畫為主,有的房間則以富士山、櫻花、雲龍、飛鷹等入畫,風格筆致皆為武家所好的雄渾厚重。
「我祖家康,我父秀忠曾臣屬織田、豐臣,過去是與各位同列的諸侯。但是我不同,我生來就是將軍,我不必客氣,你們都是我的臣下,如有不服者或是冀望天下者,現在就可速速返國!」
「你是真命將軍,但我可是統治這日本國數千年的天子親戚呢!」
由於幕府強求朝廷幾近屈辱地遵守「禁中並公家諸法度」,天皇又因寵愛女官而受幕府指責,加以強求幕府之女入宮,使幕府成為天皇外戚,因此公卿上下皆悲憤慷慨,天皇甚至以退位表示抗議。如果天皇退位,德川家成為外戚的夢想即化為泡影。
初夜的守望工作由福姑和大納言局親自擔任。紙門那邊一片靜寂。
「將軍到!」
(唉,可憐!)
那雙手按地、獨眼猶冒精光的,正是曾與豐臣秀吉交兵、號稱奧州霸王的伊達政宗。
福姑趁著將軍大婚的機會,著手實現改變大奧裝潢的宿願,將所有隔壁及屏風換新。
「丹後和豐後也講過很多。」
五攝家(近衛、九条、一条、二条、鷹司)位極人臣,皆有擔任攝政大臣的資格,也多有皇子寄養或女兒入宮,與天皇家血緣極親,因此,他們對德川的憎恨也特別強。
大納言局氣急敗壞地拂開福姑的手,衝到紙門前說聲:「恕我放肆!」劃地拉開紙門。
福姑藏身簾後,一切盡收眼底,不禁佩服土井的才智,暗思今後恐怕已非酒井忠世,而是土井利勝的時代了。
祝賀儀式分十幾批進行,第一批當然是幕府也另眼相看的實力藩侯。福姑在上廳簾後看到滿座藩侯靜候家光蒞臨,油然而生莊嚴肅穆之氣。
朝倉宣正是越前太守朝倉義景一族。他十八歲那年被選為秀忠的助手,文武雙全,與小野忠明同為秀忠的智囊。領俸一萬六千石,年齡比鳥居成次小三歲。
這兩位家老大概受命於阿江與夫人,在家光就任將軍那一年的十一月七日,即忙著為忠長成婚。
「乳娘,夫人總是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肯以身相許嗎?」家光憂心地問。
家光受封正二位內大臣征夷大將軍的翌日,在伏見城接受各國藩侯的祝賀。大廳中並排坐著尾張義直、紀伊賴宣、水戶賴房等同族藩家、大澤少將基宿、吉良義彌等公卿,井伊直孝為首的五萬石以上世襲藩侯以及加賀利常、薩摩家久、伊達政宗等外藩諸侯。上廳兩旁端坐著酒井忠世、土井利勝、青山忠俊等年寄眾。
大廳之內,由於家光這意外的開場白而靜寂無聲。
「甚麼下齒?」
「……德川一家成名不過百年,先代還是豐臣家家臣,是吧?」
伊豆守就是家光以前的小廝松平長四郎信綱,家光受封將軍同時,信綱也被任命為從五位下伊豆守。另外,福姑的兒子稻葉千熊正勝封丹後守,永井熊之助直貞封豐前守,阿部小平次忠秋任豐後守。
元和六年六月,秀忠么女和子姬進宮為後水尾天皇之后,當時天皇二十五歲,和子姬十四歲。表面上看起來是朝廷幕府和親,事實上卻波濤暗起。
「甚……甚麼?」
福姑按住大納言局,只見大納言局臉色蒼白,滿眼怒意。如果福姑不制止她,她一定會衝進去的。
福姑忍住笑:「別這麼粗俗,京都的女人婀娜優雅,你別嚇著人家了,上床的禮儀懂嗎?」
突然,聽到家光低聲說:「妳給我好好聽著,我是真命將軍,以後凡事都必須服從我,別再擺出攝家千金的臉色。首先妳要儘快幫我生孩子,一定要是男孩!」
福姑雖然不能干涉幕府的重要施策,但至少可以向實条明示德川家的真正意願,努力完成東西之間的溝通。當和子姬正式決定入宮時,秀忠特別下令由福姑為和子姬準備婚禮衣裳及入宮服飾。福姑頻繁出入綢緞間,指示皇室御用布商及阿紺、阿梅等人裁製適合的禮服衣飾。
新郎二十二歲,新娘二十四歲,但給人的感覺差距大過實際年齡,家光是一張娃娃臉配一副胖身,孝子則是纖細身段配一張顯老的臉,略有滑稽之感。福姑視線一轉,正迎上阿江與夫人帶著冷笑的視線,不覺渾身一熱。她循著阿江與夫人示威的視線望向忠長夫妻,果然年輕貌美好相稱的一對。
家光好不容易恢復鎮定,重現將軍的威儀。幸好福姑早有預防,命其他女中都退出寢殿之外,這一段閨房勃谿,也就不慮外洩。福姑對孝子姬沒有甚麼恨意,她覺得孝子姬那番話不算忤逆,只是積鬱已久,拚死一吐的心聲,而且大概也是京都朝臣的心聲。福姑想起自己十幾年前親赴駿府城向家康直訴時的激動心情,與今天的孝子並無二致。
「陸奧守請說!」
不管阿江與夫人敵意仍深,反正家光和福姑是風風光光地搬進主城,秀忠和阿江與夫人則退居西城。忠長經常到西城內殿走動留宿,據說阿江與夫人會把忠長喜歡的侍女送進他房間。
家光之弟忠長,十一歲時即封甲斐國內十八萬石,十三歲又加增甲斐一國二十萬石,行冠禮後不久即搬離大奧,住到北城。輔弼他的家老是鳥居成次和朝倉宣正。這兩人皆系出名門,不輸酒井忠世及土井利勝。
「將軍,你絕對不可以恨夫人,只有以寬大的心去包容她、可憐她,才能成為日本國新天下的主人公,知道嗎?」
「此風不可長!」福姑很不以為然,但真正擔心的是忠長的正室或侍妾產下男子,因為這一代雖然防止了忠長繼承,但不一定就能防止四代將軍再落入他們手中。更令福姑在意的是,忠長的正室光姬是織田信長的曾孫女。織田家雖已失勢,但關係猶在,姻戚多為名門,與朝廷公卿的關係甚深。光姬雖為庶出,但其父正室則是地位猶在三条西家之上的清華‧久我家人。何況,織田家也算是她家世仇,當年她父親就是和明智光秀合叛織田信長而死。福姑認為阿江與夫人要忠長娶織田家人,的確不懷好意。
大炊頭就是土井利勝——枕繪是春畫,也是洞房指南。
幾經研究,最後選中的是五攝家敬陪末座、且正好有女待字閨中的鷹司家。雖然鷹司孝子比家光年長兩歲,但這無妨。她幼時曾與二条家庶子訂定婚約,不幸那位公子病死,此後她即拒絕一切婚說,有意遁入空門出家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