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或說：

清盛今天去朝廷上朝，現在才剛退朝回來。

「先等著吧！」

「是啊！」

也許是老毛病吧！雖然清盛一直很用心地在做，然而從前在貧窮中成長的經驗，使得他無法改掉那種毫不造作的作風。

或吩咐：

他們不在乎他的外表，只關心他夠不夠威風。

支持上皇院政的公卿和擁戴天皇的公卿對立，就是其煩心的根源。清盛要去掃淨，但想拔根就得花落。花沒有落的話，根就拔不了。

他個子矮小，因此才更需要故作威嚴之狀。上朝時，他總是以精悍的個子所凝聚出來的氣概，睥睨著柔順的公卿，而那些被鄙視的人，總會被挑起反感，說他「擺架子、逞威風」。

以公卿身分來訪的客人很多。絡繹不絕的情形，真是不可思議的現象。雖然常到朝廷供職，然而他卻認為在此見面較好，所以就有很多來私邸的訪客。

似乎連庭院裏淺溪的水流聲，都一本正經起來。

這正和過去清盛擔任安藝守或播磨守的時候，所給人事事無關緊要的豁達印象相符。

像是掙脫了束縛似的，清盛習慣對出迎的人大聲地打招呼。

清盛換上家居服，就在起居室裏舒展筋骨。他的日課又多又忙。雖然體質上沒有倦態，但從朝廷退朝回來時，有時會面露倦容，好像懷著滿腹難為人知的複雜的心情。

車簾打上來的同時，一聲：

就巍巍然然走下來。

「辛苦了！」

可是他不是故意要如此的。證據就是公館的家臣和近侍反而認為他應該還要再威武一點。

正三品參議這個品位，對武人而言絕不低卑。且其眾望所歸的威勢，在實際上，於源氏全滅的今日，已沒甚麼人能和他對立了。雖然在宮中還有很多大臣和高官，但他的家人和家臣們都知道，清盛是不將他們放入眼裏的。因此，才希望他：

「您退朝了！」

近侍見機探問清盛。他的繼母池禪尼，有一件事想特別懇請他幫忙，已在另外的房間等著。

「把他攆走！」

有時候頗有謙謙君子風度的嫡子重盛，也會用近乎責備的語氣對清盛說：

（最好能再擺出更威嚴的架勢。）

「您回來了！」

身材雖小，聲音卻大。他一面邁大步的向館內走去，一面說著：

「等您回來已好久了。現在去帶她來好嗎？」

牛車的厚轍，輾過鋪滿小石子的路面，直抵邸內後院，重重的嘎吱嘎吱聲響遍四處，沿途各館的武士或在內屋的女人，都從屋子奔出，興奮緊張地說：

「父親為甚麼常常疏忽了威嚴的樣子？」

尤其是前一陣子的戰亂中，自從源氏一敗塗地之後，來仰清盛鼻息、諂媚逢迎的人，更多得不勝其煩。

「以後再做！」

「哎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