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照這麼說的話，那……？」

「下伊豆的途中，雖然六波羅會派專司驅逐的檢使和擔任警戒的年輕武士同行，但不用說也知態度是不會親切的。你有沒有甚麼親戚朋友，至少可以在途中跟隨照應？」

今早同樣聽到了黃鶯的啼聲。

昨夜宗清已對賴朝進行最後的曉諭。

雖然一時還不能馬上停止顫抖，也不明白到底是甚麼意思，但是等到宗清說你馬上就要去見小松大人，就走了之後，終於覺得鬆了一口氣。

「……已經來了嗎？」

「事到臨頭，最重要的是要沒有羞恥似的，心中抱著隨時都可死的心。你若成了世人的笑柄，就不只是源氏的羞恥了，而是全體武士的笑話。」

「佐少爺！」

賴朝側著頭思索，將父親的朋友或家臣的名字在腦子裏回想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說：

此後大約半天左右，他一直覺得很害怕，只想早一刻突破這牢籠逃出去。

是宗清。朝著這裏高聲叫道：

好像很可怕，又好像沒有甚麼。

重盛回去後，當天傍晚，六波羅的官差就攜來正式的命令，宣告兩件事：

「不，重盛的意思是認為在你走前，最好去見她一面，當面向她道謝。」

賴朝迫切地等著那日的到來。他老是從幽室望著外面的天空。

——放逐到伊豆國。

這時，庭前的陽光中，黃鶯的影子像箭似的滑過。突然傳來一陣匆忙跑過長廊的腳步聲，賴朝看來是被嚇住了。

「沒有——就算有，也忌憚六波羅大人，沒有人敢跟來吧？」

——三月二十日離開京師，前往流配之地。

「雖然還不知道會被放逐到哪裏去，但無論如何請代為向禪尼夫人致意。」

將近午時，終於見到了小松重盛，他傳達了靠池禪尼的求情和清盛的大發慈悲，而得以饒他一命的旨意，賴朝一聽，當場揚聲嗚咽，誠心誠意地說了好幾次：「謝謝！謝謝！」

他知道——「今日是斬首之日」。

賴朝的臉變得蠟白。就連眼眸也開始戰戰兢兢起來。

忽然覺得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想我大概可以慷慨赴義吧——如果像這樣合著掌的話。」

賴朝像平常一樣率直的說道。看來也沒有意料之外的震撼，所以宗清多少覺得放心。

賴朝今天早上也是一起來就呆呆地坐在幽室裏，好像在思考甚麼似的。十三號，就是這天了。

日子快到了，宗清問他：

「高興點！現在雖然還沒接到正式通知，但是今天一定會有好消息哦——是好消息！」

雖然真的是心表感激，自己仍然覺得這樣哭太沒出息了，於是隨即整肅了儀容，正式雙手扶地，叩首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