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朝1:浴火之卷》天狗風

天狗風

到了晚上,螢火蟲在墳塚、柳樹、水面間飛舞。
「他原本是個連姓名都沒有的養牛人,卻因把主公的兒子和至親的姪女捆綁起來賣給敵人,而取了那樣堂皇的名字。這傢伙真是混帳!以前我早就想把他當成贈品作為入夥時的禮物。現在為了證明我是心無二志的源氏後代,我去收拾那個鳥羽藏給你們看吧!」
那是梅雨季已過,綠葉迅速變深的六月初,一個悶熱的夜晚。
更奇怪的是,鳥羽藏的一門眷族都已被殺而燒成了灰。——不,本來以為是那樣,結果在六条河原的柳枝上,發現沒有燒掉的鳥羽藏的首級,像個荷包似的懸掛著,從柳葉中垂下來。
「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你的身分不只一種。所以一旦身分暴露,可就不得了!六条河原上會再多個孤墳吧!——因此縱使一死,也不會洩漏半句秘密的。何況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奧州人吉次,當然不肯輕易地坦白。但是你有沒有懷疑過,為甚麼先前常磐夫人和鞍馬通信的事,會傳到了六波羅的耳裏,幾乎被當成一条朝成這個老好人想要謀叛的證據了?」
佐女牛小路發生了火警。
「光嚴,雖然你處處小心,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雖說是藏在袈裟裏去宣揚佛法,而能常常進出一条朝成的內宅,然而常磐夫人有個關係密切的伯父叫伏見鳥羽藏,你不知道吧?我見過他一兩次,一看就知是眼光尖銳的卑劣男子。當初在審查常磐時,他以身為常磐的伯父,又曾蒙源家恩惠,卻仍向六波羅密告之功,而受到寵幸。養了四、五十名武士,常常以忠義之姿得意洋洋的到平家的問罪所,是個臭名遠播的傢伙!——這傢伙到現在還常常打著至親伯父的名義,吐著酒臭味兒進出一条朝成的公館哩。」
「……」
「收拾他?」
應該不至於用盡力氣還敵不過吉次。只因光嚴是有病在身,而吉次也很大膽。
「是的,你看著好了。光嚴,事成後再見面吧!不過因為生意的關係,今年說不定不會再來了。……那樣的話,就明年再見囉!」
「收起刀刃來,住手吧!況且這也不合僧門之人的身分啊!」
那一帶全是七条坊門、鹽小路、楊柳小路等小戶民宅,一家緊挨著一家。但是燒掉的卻只有在六波羅服勤的一棟武士宅邸,也就是金田鳥羽藏正武的宅邸。
因久無血腥騷動,此事引得連悠閒的公卿都趕著牛車來看熱鬧。因此那柳樹下已經有十年歷史,早被河原蓮草掩蓋了的平治之亂的墳塚,又再度受人們的注目。
「啊!原來他就是密告常磐夫人的伯父?常常看他來玩,是個五十歲左右,叫做金田鳥羽藏正武的武者。」
從光嚴的手中把刀子搶下,吉次才又推諉地說:
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話聲未歇,吉次的身影就已經在黑暗中,從產寧坡向五条窪的方向,一陣風似的離去。
奧州商人的大商隊,像往年一樣,又在三条的空地集合,要從蹴上朝向大津,回到遠方的故鄉去,正好也就是那場騷動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