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可是變成這樣，在他來說是很自然的。在山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對他的家世特別尊敬，看來就是注定一輩子要靠山來養的孩子。山裏還有很多和他同年齡的稚子，而混在其中的牛若，偶爾表現得和別的童子稍有不同時，法師中偶而會有人手指著他，而回答的人亦只是點個頭：

從早上就沒有看到遮那王的影子。遮那王，是近幾年牛若的老師東光坊蓮忍為他取的名字。

今年是承安二年。

有一個人對那張回來了卻毫不在乎的臉咆哮道：

樹芽轉紅了，春天來了，圍繞鞍馬群山的彩霞微紅。

從七歲就由山撫育的山之子，血是延續義朝的，而氣是山巒給的。

卻沒有一個會同情他說：

雖然連鼻孔都黑黑的，但是小而端正的鼻梁微微隆起，好像有甚麼地方會讓人想起其母常磐。

明明看到他在山腳下的，牛若卻從後山的山谷爬了上來。馬上有一個法師發現並叫住他：

牛若十四歲了。

「非得叫那傢伙痛痛快快的哭一次不可！」

「遮那——」

所以，只有法師會憎惡地說：

他的體型纖細，但不是畏畏縮縮的小個子。有張肌肉結實飽滿像是可撞擊出聲的臉，眼睛像葡萄般圓滾滾的。頭髮呢！不管怎麼被罵，看起來還是像個鳥窩。常常打赤腳，袴裙和小袖不斷的這裏破個洞那裏露個綻。簡直可說是隻鼯鼠，堂眾們也拿他沒輒。

現在山上徒眾，連對平家也絕不會真心服從。更何況是如今已像櫻花般凋零的源氏呢！

三、四個法師出去找他，大概是想抓到後好好懲戒懲戒吧！全都等在十王堂的山門。

今天也是這樣。

「是啊，是義朝的親生子。」

他卻一點也不在乎，就算是住在山裏，常以行動代替言語的牛若，也常不在僧侶群中。

而且，牛若也不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他雖然個頭小，但天生器宇非凡。

「甚麼事……？」

就像重重積雪下那長不出芽的獐耳細辛般，他也已經十四歲了。

「好可憐的孩子。」

而且，聽說鞍馬法師也不比叡山、南都的山村法師差。山裏頭甚至有武器庫，可說整山都是僧兵，就連平常也是佩著長柄太刀。在這山裏，山之子的牛若，七年來不是被庇護著，而是受到任意的凌虐。

「好！終於讓我們逮到機會了。」

虛歲雖已十四但看起來只不過十一、二歲。還是一樣打著赤腳且滿是泥巴，不再搭拉著鼻涕也是最近幾年的事。

牛若咬著指甲。

「聽說那個是義朝的孩子。」

「……」

「聽聽看你說的甚麼話？我們這裏小孩子有很多個，卻沒有一個會像你這樣對長上傲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