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個人往上看著鐘樓說。他們將牛若抬上去綁在四方柱的其中一根，然後在柱子上釘了塊木板才離去。

「甚麼？」

「——只要是在這個山裏就沒關係吧？老師們或六波羅的手下都常常嚴厲地說不可走出山腳，所以我都沒出去過。我這麼遵守著交代的事情，還有甚麼不對的嗎？」

法師揮動著長柄太刀的刀柄，用勁地撲打牛若。

板上所寫的是——

「好痛！」

「我哪裏也沒去呀！我不是就在這裏嗎？」

說不知道是因他對這山以外的世界根本完全無知。對於世間的人，只有七歲以前淡淡的記憶。漸漸地他很納悶——

「懲罰他！」

「你到甚麼地方去了？」

把右手的長柄太刀交到左手，騰出那隻手來就要抓向牛若頸後的頭髮，牛若避開。

法師們全體啞然，無法接話。

法師們大為氣憤：

「我好好的在山裏，硬要說不在，難道僧侶就可以說謊嗎？」

「喂！遮那，怎麼不說話？為甚麼不回答呢？」

牛若挺起胸膛說。

牛若逃不開，腰的地方被痛打了一下。

「你不是才剛從後山的山谷上來的嗎？從早上就沒看到你在正殿，這樣也敢說在這裏？」

而當他自己模模糊糊的開始瞭解理由時，他已將自己的生命暴露於危險的方向。嚴厲的監視更加嚴厲，而他天生的大膽氣魄正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培育而成的。

「你這小子！」

一個法師一質問，其他的也都靠了過來，從頭到腳望著他小小的身軀。

法師們的高齒木屐和普通木屐均往他的背上踩。牛若後悔了，雖然緊緊抱住那些多毛的腿，可是還是被用粗草繩子綁了起來。

「說謊！不是在這裏。」

「這裏好。」

一個命令一個，向前走去。他被拖著來到毘沙門堂下面。因為他連哭都不哭，更激起法師們要多責罰一些的氣。

牛若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出該被責罵之事，所以就噘著嘴抱怨的回答說：

牛若反過來極力爭辯。

「今天絕不饒恕！」

「敢哪……」

「是在這裏。」

對方定定的瞪住牛若：

「……」

「拉過來！」

「是在山裏呀！」

他們一走，牛若就扭身向上看著那板上的文字，總是無所畏懼的眼睛，現在也顯出了悲傷。

（為甚麼我不能踏出這座山一步？）

既是鷹之子，與生俱來就有幼鷹的叛骨。這個叛骨在出娘胎那年，就見到了平治之亂的兵火，從母親的乳房吸取與所有憂愁煩惱戰鬥的堅強意志，不久又受到鞍馬的山巒和山村法師的鍛鍊，因而愈變愈強烈。那叛骨還未曾被覆著優雅的社交性，仍是個不知害怕的年紀。

他一面叫喊，一面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