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事情只好結束，但是吉次自始就不曾因光嚴的死，而停止去想那一度興起的野心和對鞍馬的疑惑。

猴子的叫喊聲一消失，谷底的聲響就哇一聲反過來撲上他的臉，那是打在聳立岩壁的冷風和溪流的低吟。

「去你的……。畜牲！」

太陽一下山就杳無人煙，就算有的話，也都是抱著長柄太刀的山村法師或猿猴。

再加上到現在人們還相信有兇猛的野盜在山腳下的市原野出沒。從前源賴光斬鬼童丸、《聞集》裏劫路盜匪的故事等，都是發生在這一帶。這些故事都已深印於鄉民和旅行者的腦海了。

「奇怪呀！從傍晚所見的儘都是猴子。難道真如光嚴否認的，傳聞真的只是傳聞？」

這個男子偶而會用腳底試探一下，又把石頭投向峭壁。

既是僧正谷，那應該已遇到的怎麼還沒碰到？——他所期待的不是天狗，是人。

世間胡謅的傳聞和自己所冷眼觀察的，到底哪一個正確？為了查明究竟，他今年春天比往年的一行人提早來到京城。去年跟前年都在祈願著「就今年吧！就今年吧！」，結果一直是未完成的待做習題，今年就是為了要解決這道習題才鼓起勇氣來到這裏的。

正是奧州的吉次。

——否則會遭到報應！

連前面的山腳口亦是如此，更何況可說沒路的後山、後山谷，幾乎已成了想像中的世界。尤其是距鞍馬寺西北十町處的僧正谷，從古早以前鄉里的人就根深蒂固的相信，那裏住著一個人稱太郎坊的天狗，當那裏有光射入雲際時，就是各國大天狗、小天狗要會合的夜晚。

咋了咋舌，男子就在山崖的中途坐了下來。解開包頭的黑布擦汗，然後再把它重新包住臉。

他抓了知恩院的光嚴，雖然已經揪出某個秘密的頭緒，可是那個時候漫不經心的輕信光嚴，說好次夜要在這裏再碰一次頭把一切講明，沒想到光嚴次日就在知恩院的後山，壯烈的自殺了。

吉次喃喃自語的仰望著星星。按照方位，自己來到的地方應該是沒錯，下面一定就是僧正谷。

——不要靠近！不要偷窺山谷！

是三年以前的事了。

在《枕草紙》中就有這樣的句子：「鞍馬的曲折彎路，看似近實是遠——」。

穿著草鞋綁上護腿，衣袖也繫了上來。腰際綁著皮柄的野外用長刀，他那靈活轉動的眼睛和四肢，簡直就像個顧前不顧後的夜盜一般。

可能是猴群。從這個峭壁到那個峭壁來回跑著，發出沙沙沙的嘈雜聲。男子像奔逃似的滑下崖壁，他們又隨後跟來。

雖然鄉里裏有這共同的說法，然而這時卻有個男子，像是多麼愚昧似的，獨自一個人經過那沒有路的山峰，下到黑暗的地獄去。

「——哼，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