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吉次！吉次！」

太陽出來了。

吉次在觀察道路狀況。他正覺得牛若的女裝十分優雅，冷不防他不老實地發出一聲喝斥，把吉次嚇了一跳。

牛若從自己的頭上揪下塗漆斗笠，對著吉次示威。

「我是男的。」

「為甚麼不可以！」

「嗯、嗯。」

「沒問題啦！我是第一次騎馬，所以就是不裝成害怕的樣子也還是怕呀！」牛若說道。

「啊！」

「沒關係！」

吉次執著馬的銜勒，女裝打扮的牛若把斗笠和行李綁在馬鞍上，自己緊緊地抓住馬背。

「女孩子家……」

丟下發愣的他，牛若出其不意地使勁扯起馬首向前伸，馬像疾風似的衝出去。牛若一面嗤笑著在後面驚慌追趕的吉次，身影也在瞬間躍然遠去。

「怎麼會沒關係！」

「騎的時候要像是個女的，裝得怕怕的樣子。」

不如說他像是在瞪著甚麼東西似的。吉次揣度著牛若的各種意念，他想來想去總認為，牛若只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思想應該不會像大人那樣複雜。這是他最後得到的結論。

「好熱！我不喜歡這種衣服了啦！塗漆的斗笠也好麻煩！……拜託嘛！吉次，可以脫掉了吧？」

（快進去，快進去。）

「我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你對我說的話都不聽了嗎？」

「吉次，等一下！」

「……」

牛若在坡道上停了馬。然後一直定定地凝視著京城城中的屋頂許久許久。

「你現在是女的喲，路上不叫你牛若少爺了！」

城中還是一片黑暗，霧也還很濃。

「甚麼事？」

兩姊妹的身影匆忙的躲進了家中。牛若有點依依不捨地看著她們，自己臉上塗的白粉以及衣服上殘留的香味，感覺就像那姊妹白皙的手還一直在觸摸著他似的，頓時覺得心蕩神馳。

要轉過十字路口時，回頭看看，翠娥和潮音兩姊妹站在門口送行。天還沒大亮，應該不會有耳目才是，可是說不定就有甚麼人在某處看著——所以吉次慌忙地揮揮手。

「那怎麼可以！」

「脫掉要穿甚麼呢？」

不過吉次從昨夜起心裏就已決定，對這個像是少年的人所說的話，絕不可掉以輕心。——會怕倒是我才想說的。

「啊，那邊有旅行者過來了，若被發現可疑，馬上會被密告的。」

很幸運的，一個驛站接一個驛站向前進，都沒遇到甚麼困難。越過美濃路，來到尾張的平野時，女裝的少主就開始撒嬌了。

出了三条，就來到蹴上。

「在驛站可以買到下襬短一點、涼快些的汗衫，穿一件就好，或是打扮成農家子弟的樣子。」

吉次也默默地從下仰視著他的臉。牛若並沒有掉眼淚，也沒有即將分離的依戀眼神。

吉次提醒了好幾次。

吉次轉過來仰著臉提醒他：

一片白茫茫的晨霧從京城上方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