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朝1:浴火之卷》流配所之君

流配所之君

「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
「甚麼事?」
「正在畫畫啊?」
「我想回故鄉去一陣子。」
「當然好,不要說一陣子,妳就待在妳想待的地方,到甚麼時候都可以。」
他目前畫的不是平常的畫,而是伊豆半島的平面圖。從山河到道路、驛站及寺社等所在都很精確,而且已經完成了一部份。
龜前在他的衣袖下開始小聲嗚咽著說:
有個人在小書桌前回過頭來,似乎被嚇了一跳。
朝馬上在微笑中抹去給龜前看的臉色,站在邦通的後面,望著他書桌上放得亂七八糟的筆和畫具。
「龜前說想回故鄉父母的身邊,你送她到良橋太郎高僧的宅邸。」
說完就站起來。
「讓她自己回去也太殘酷了。能不能幫我送達?」
「啊?說要回去啊?」
賴朝問,還故意用冷冷的眼神看著她。
「這麼熱,光是蟬鳴就夠煩了……真是不可理喻!」
「邦通,有件事要麻煩你。」
哇的一聲,後面有哭倒在地的聲音。他頭也不回,沙沙地踏過板條式的外廊而去。
留下這句話,他就到持佛堂去閉關了。每逢有甚麼不快的事,他都會潛入這裏。在這裏面的時候,就成了一個除了抄經、誦經之外別無他念的他。二十九歲飽滿的膽量和血氣,有時還是需要進入這有抹香的冰窖來冷卻一下。
愈是被叱責不要哭,龜前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哦!」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主人啊!嚇了一跳哩。」
在內院西邊有一間被樹林圍著的小屋。是打算睡午覺吧,賴朝突然就邁開大步走了進去。
茅蜩正在啼叫著——
「因為太熱了吧?用走的不得了啊!年內可以完成的話就好。」
「是吵嘴了嗎?——歸根究柢,女人就是女人。為了轉換您的心情,晚上再來小酌一下吧。邦通再表演滑稽的猿樂給您觀賞。」
「年內可以完成。一下雪箱根及其他群山都會找不到路,所以現在要先畫山的部份。」
邦通解釋著說。
「嗯……」
「我有空就四處走走,先描繪副本,然後才畫下來,所以始終還沒成果出來。」
「猿樂?現在就在表演了。我就是在表演那個愚笨的角色。」
賴朝咋了咋舌:
草穗受晚風吹拂試著要站立起來。
過不久,那兒又傳出作日課的誦經聲。龜前前來辭行,在室外兩手扶地,但只是抽抽搭搭的啜泣,然後就悄悄走了。
「……回去?」
那名男子是從京城流浪到這兒來,名叫藤原邦通的旅遊畫師。他喝了酒就常會跳起舞來,有時候又非常慓悍,賴朝覺得他是個有趣的男子,就將他留下來,在這個流配所裏做了半年多的食客,是一個逍遙自在無憂無慮的男人。
「那當然好啊!只是她在您身邊有甚麼不方便嗎?」
牽牛花的藤蔓爬上了迴廊的一隅。一朵白色的花被風吹得不停顫抖。賴朝像是想起甚麼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