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說他生性怠惰嘛！可是生活規律，對武道、文學均比別人更專心一倍。看他生性像是冷淡無淚的人，可是有時又會懷疑他有著溫柔得近乎癡情的天性——以為他還愛戀著伊東高僧的女兒八重小姐，卻又移情龜前，又和北条大人的深宅內院通書信……何等多情的人物？！連旁觀者都會嘖嘖稱奇。可是他又每天不間斷地誦讀觀音經，一天唸佛百遍從不懈怠，每個月也不忘參拜三島明神。」

盛綱好像覺得很無聊，撣一撣塵土，從草叢裏站起來。——忽然間似乎看見了甚麼，拉起帶在身邊的弓，魯莽地把箭搭上了弦。

「小傢伙，想吃這個嗎？」

「——就這樣？」

「我不跪地謝罪，你又當如何？」

和尚站在廊上傲然地向下說。

「怎麼啦？」

「……我真是不明白！」

「這屋子有牆嗎？我是從後山下來的所以不知道。」

定綱還沒說夠的樣子，不停地嘀咕著。

「哪有人擅自闖進牆內，還以『怎麼啦』來打招呼的？！」

「那更不可原諒！小小年紀，箭射進人家的庭院，還沒道歉就想走？」

「跪在地上賠罪！」

盛綱轉過頭去，發現只是個和尚嘛！

下面這座山寺的主佛是觀音大士，所以稱作觀音院，又稱奈古谷寺，是座古剎。在寺院的廚房旁好像新近才蓋了一棟僧舍。薄暮時分，沒去皮的板壁木料和白色的屋頂非常顯眼。

他身上肌肉發達，下腹又肥，所以看起來胸脯好像特別挺起。硬繃繃的鬍子滿臉雜生，還有一雙和尚不應有的好鬥眼神。——和那樣的眼神一對，本來就不太願意賠罪的關東硬骨頭盛綱冷笑道：

法師突然伸出長著毛的鐵拳說：

「弟弟，你要射甚麼？」

「——掉下來了。」

「……」

「是誰！等一下！」

兄弟倆眼望晚霞，卻始終默不作聲。侍奉同一主公，兩人的看法卻不同。

「不好意思！」

「不然，你說要怎麼罰呢？」

盛綱沒有回答。噗哧一聲把拉滿了的弓放了出去——箭穿過掩蔽崖下山寺的樹梢，有四、五片葉子飛舞著飄落下來。

定綱定睛看著箭頭：

「哥哥，走了吧！」

負著箭的鳥影，垂直的掉落在山寺的後面。盛綱急匆匆地跑了下去，定綱想反正是回家的路，也就隨後追去。

拾起獵獲的鳥和箭，盛綱正想離去時，誦經的聲音停住了。原木僧房走廊的一端突然出來了一名大塊頭的男子，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