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賴朝對於他的慫恿，老實的喃喃說道。

「急是不急。」

「不要緊吧……。餘燼似乎已經冷卻了！」

既能享受這種悠閒日子，又能暢談天下事的男子，是那位長期逗留的食客，糊裏糊塗成了賴朝秘書，並且非常有耐性地描繪附近地形圖的畫工藤原邦通。

「好的。……急著要用嗎？」

因此也有一部份奉賴朝為盟主、為名君的嚴謹之人，會輕蔑他：

邦通細察到賴朝的心情，就悄悄地進言。流配所裏有其他家臣，出入的人也不少，但能蠻不在乎的對賴朝提起這件事的，就只有他一個。

賴朝不愛小鳥。雖然身在流配所的悠閒日子中，他的心中卻無此閒情。

「從去年底發生政子小姐的事件以來，山木家的周圍，時常有機敏的探子在擔任步哨，所以最重要的那附近，到現在還不能著手。」

不管世間發生了甚麼事，流配所還是一樣幽寂，安安靜靜甚麼都不知道。

把雲雀的籠子放在走廊看得入迷的邦通，看到賴朝進來，趕快坐直起來。

「我陪你去！」

「對使喚的家人何須顧慮？！大家之所以為難也是怕途中有變，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那麼不必擔心。」

邦通仰視著賴朝的臉。房簷下是初夏的雲，但是賴朝的眼睛看的不是雲，而是隔著一重山外的伊豆山權現的上空。

雲雀孵卵了，開始哺育可愛的雛鳥。

可是賴朝就是喜歡他，起碼喜愛他更甚於雲雀。

他是個總把事情想得很輕鬆的樂天派。

「也不一定甚麼時候會用到。」

「大概再一兩年可以嗎？」

「我一直在畫。」

「我親自去查探一次。」

他自己解釋道：

流配所裏發生了一樁奇事。

「不，不可以！這個時候如果去描摹山木家附近的地形而被捕，好不容易才快熄的火會再被點燃起來。」

「沒那回事啦！」

「邦通，地形圖還沒完成嗎？——別光是照顧雲雀啊！」

「稍微趕一趕！」

雲雀也是他飼養的。

圍繞著自己的那夥青年，自從奪了政子藏到伊豆山權現的一處宅院後，周圍的人也曾替他安排了幾次會面，可是都是在極嚴密的監視下進行，所以雖是戀愛中的情侶，卻只能形式上的見個面談一談話。

「可是——。」

「我不能沒知會盛長、定綱或家臣們就擅自出去。可是告訴他們的話又會說太麻煩……」

「……怎麼樣？今夜又可到那裏幽會吧！」

輕鬆愉快的邦通馬上就想開始準備，可是賴朝還沒下定決心。

（把邦通留在身邊很不好。他不只精於遊藝，而且口齒伶俐，是個善拍馬屁的人物。）

「您很無聊吧！」

「……是想要去呀！」

「拜步行描繪山形圖之賜，我對山路已瞭然於心，可以指引你別人眼睛無法觸及的通道。——我這就去向家人們說是我要出去。」

「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