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她是心儀於賴朝貴公子的人品，而且也戀上賴朝的遭遇——成為一個流配所裏的流放人。

少女般的感傷，在她而言是很愚昧的，她的青春燃燒著更實際的東西。雖然同樣是年輕的夢，但是她的血氣是不會因為單純的夢而起伏不定的。

現在她正一個人沉思著這件事，法音比丘尼走來問她是否寂寞？而回答「否」，那是真正的答案。

——為甚麼？

（只有靠自己——）追求嫁給該嫁的人的命運。

幾個年紀都不同的妹妹，在政子看來，簡直像是天真爛漫的娃娃。現在離家到此，那感覺更強烈。覺得她們都是不懂世事的深閨少女，真可憐！

政子不滿足。

她每天都像發呆似的，坐在尼庵的走廊上看著海。

尼庵的庭院很平坦，東邊是伊豆山的絕壁，南到熱海的漁村，位於是呈拋物線斜入海的半島尖角。

這裏不分晝夜都聽得見海嘯。在海嘯聲中，她的心才得以漸漸平靜如此時。

法音比丘尼看到她那茫然的樣子，大概是想要安慰她，所以來到了她的身邊。

（本來以為是吉兆的夢象，說不定其實是個凶夢，因此才會身負災難——）

溫泉的法音比丘尼人稱不可侵犯的聖尼。住在男人止步的森林中，連附近伊豆山權現的法師們都不得進入。

「不會。」政子搖搖頭。

有一次妹妹說做了一個好夢，政子開玩笑地說要買那個夢。可是並不是為那不可靠的夢境，想去買未來的命運，她只是逗著妹妹開玩笑而已。

第一次收到賴朝的情書時，她的心情是驚慌失措的，因為她很早就對賴朝情有獨鍾。

這位比丘尼以前就常進出北条家，尤其在政子小的時候，還教她和歌，或傳授她《法華經》的續解，因此她們有著像師生般的親密感情。

她有理想。

「政子小姐。很寂寞是吧？」

說到夢。

事實上，她自從婚禮那晚逃離山木家以來，從沒有被寂寞感和無聊的心所拘束。就算有時在半夜的海嘯聲中覺得血氣翻騰不能捺熄時，也從不覺得自己是可憐或寂寞的。

現在——在家裏的妹妹們會怎麼看待這個姊姊呢？

被問到是不是寂寞時，政子沒有回答「是」，是因為不願在人前落淚的剛毅個性吧？比丘尼因此更覺憐惜，不過政子是不會偽裝自己的。

起風的日子，風很強——不過天氣晴朗，景緻極佳。

說不定妹妹會作如此孩子氣的解釋。

不只是親生妹妹，世上許多良家女孩都是如此。不是因政治利益而下嫁，就是被人以武力強奪去，那是當時司空見慣的時風，所以人們也見怪不怪了。政子早就對這樣的風俗習慣感到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