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人說著，扶起賴朝往椙山方向跑去。

「看刀！」

「等一下，等一下再告訴你。」

他步履踉蹌地掙扎，心頭卻很清明。

「也不是。」

盔甲不知甚麼時候扯掉了，腿上的護膝也不見了。這時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嘶啞的喊叫。

「是敵人？」

「那麼是我軍囉？」

「真的是五郎？」

由於谷中太暗，戰況又太亂，所以勝負難分。

四處奔逃的人互相推擠，賴朝也跟著人群四竄。

戰爭很快結束，源氏軍似乎敗北。

「往椙山！往椙山！」

好幾次他和別人撞在一起，兩人四目相接，愣了一會兒，才大喊「殺！」然後舉刀互砍。

只有從這喊聲中，可以聽出是己方人員，而且知道不幸戰敗。

「振作點！」

賴朝猛然停住腳步，仔細打量這個扶著自己的男人。他曾經陪伴景親的哥哥景義，到流配所去過一次，後來又在有志一同的年輕人聚會中出現過一、兩次。可是後來因為他的脾氣大，個性又怪，景義便不再帶他來了。

賴朝正要衝上去一刀殺死對方，冷不防被那名小兵攔腰抱住，摔了一跤。

「不是。」

「佐大人，請不要殺他。他也曾經是我的主人！」

「你是誰？」

「是的。」

賴朝連滾帶爬來到滿是雜草和石子的河床，西、南方有路通往谷口。大部份己方的人員，都往那個方向退去。

「是景親。」

「你到底是甚麼人？」

混戰中，佐奈田余一義忠、武藤一郎等對賴朝、世間而言都十分可貴的年輕人，都陣亡了。

他冷冷的想。此刻賴朝求生的意志變得異常薄弱，在意識到危險的同時，也想起了肉體上極度的疲勞。他連多走一步的體力都沒有了，恨不得選擇死亡，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賴朝現在最大的敵人不是身後的追兵，而是他自己。他咬著牙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幾步，又跌下去。

「去死吧！」

「現在還不曉得，不過我本來是大庭三郎景親大人的家臣。」

賴朝回過頭，只見身後衝來一名揮舞著大刀的騎士。賴朝本能的舉刀擋在胸前，同時也想回罵一兩句，可是他張開嘴，卻只能發出喑啞的啊啊聲。原來剛才他指揮作戰時，早把嗓子喊啞了。

就在這時，斜裏忽然鑽出一個人影，好像是馬上平家將領的部下。這人衝過來，用力猛砍主人馬的前蹄。馬應聲往前倒下，鞍上的武將也一個倒栽葱，摔到石頭上。

在砍人和被砍的過程裏，賴朝覺得好像孤身走進平家陣中。

「是的。」

「我說不定會戰死在這裏呢！」

「啊！你是飯田五郎？」

賴朝的長刀無意識的劃出一道閃光。這道閃光從敵人座騎的鼻梁骨前掠過，馬受驚跳了起來。但是敵人卻沒有被彈下，反而趁著馬躍起的勁勢，舉起大刀朝賴朝迎面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