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甚麼？是廣常嗎？」

賴朝大聲說著，快步走到廣常面前，輕拍老人肩膀，說：

接著他對全族的後進，說出了一段歷史，以及自己的觀點。

「是上總介大人。」

說完，賴朝親自引導他到自己的營帳中，善加慰勉。

「是的。」

總之，從這件事可以看出賴朝確實能成大事。你們不要再猶豫了。當初我比任何人都要猶豫，可是從今以後，上總介廣常誓為賴朝大人股肱，這才是我們生涯的正確方向。

「他還在啊？」

「老先生，腳不痛嗎？」

廣常雖然遭賴朝怒斥，其實內心非常高興，因為大將之才就該有如此氣魄。另一方面也可能想借這件事看看廣常的反應，假如廣常沒有容忍的肚量，便非可以仰仗的將才。

「這位老爺爺是誰？」

「這個……」

今日天下全屬平相國領地，沒有一鄉一村不住著平氏黨人，而賴朝以流放人的身分，起義不過才三十幾天，麾下的武士也只有五、六百人，勢甚微弱。今天廣常率兩萬大軍助陣，按理賴朝應該比平將門歡迎秀鄉更興奮。可是賴朝卻勃然大怒。

賴朝拉住他的手，說：

「大人請別客氣，您的耐心實在叫在下佩服。賴朝今日起義，靠的就是不怕死的精神和似鐵的軍紀，絕不容許有絲毫循私和妥協，這是軍紀的要件，更要靠它來使大家團結一心。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請到營帳中小坐吧！」

天慶年間，平將門在東國作亂。藤原秀鄉為探查平將門人品，偽稱要加入陣營，前去拜訪。

廣常搖搖頭說：

平將門在興奮、高興之餘，竟然忘了結髮戴冠便出來見客。結果他輕率的模樣，引起了秀鄉的厭惡，掉頭而去。

中午，賴朝不知為了指揮甚麼，走出營帳。看見了跪坐地上的上總介廣常。他帶著一副似乎已忘了今晨之事，但顯然又沒忘記的表情，問身旁的土肥次郎實平：

廣常一直說到天明。

延誤軍機、緩怠之極。

「他一直跪在這裏，等主公氣消……」

「這位是誰？」

賴朝的態度正好和平將門相反。

廣常好不容易得到賴朝認可加入源氏軍，沒想到回自己營區，又面臨子弟兵憤憤不平的情緒。

廣常急忙將前半身伏在地上。

「不對！老實說，我活這麼大把年紀，還沒碰過像今天這樣令我膽寒的事。我是真的對主公心服口服。我希望你們也像我一樣，對主公不可有二心。」

「我們為甚麼要忍受這種任何人都無法忍受的屈辱？大人是不是打算先混進源氏軍，再趁其不備取賴朝首級，以消今日心頭之恨？」

那天晚上，廣常的子孫們圍在他的身邊，垂淚問道：

「一直跪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