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向腦中只有「物質」和「金錢」的他，唯獨對義經充滿近乎癡的情感。——是因為他沒有孩子，所以把義經當成自己親生孩子般的疼愛嗎？這倒也不對。

賴朝往下望著原本個子便小，現在更顯嬌小的義經，吩咐：

上樑大典完畢，賴朝宣佈獎賞安樑的兩位大師傅各一匹駿馬，他環顧四周叫道：

義經仍然默然不語。

「到哪裏去了？」

「……」

「……」

吉次感到眼眶發熱——在終於放心了的同時，卻也被對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落寞所包圍。

吉次藏身在茂密的樹林間遠眺，看到賴朝夫妻在東側的小屋中，其他家臣眾人則依次坐在社域的南北兩側。

義經慢慢站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露出任何受辱的神色。

「這種卑微的工作叫別人做就行了，為甚麼要吩咐御曹子？」

「啊！長大了。」

「九郎，命你牽菊花青馬吹雪和粟色毛馬星額來，賜與這兩位大師傅。快去牽馬，不得有誤！」

「是！」

「你不高興嗎？」

「九郎，九郎在哪裏？」

義經這時正好往吉次的方向張望。兩人目光相接，吉次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就在吉次尚且發愣的當兒，那人已轉過身，往另一頭走去。

人們紛紛揣測賴朝的用意。同時又捏著冷汗，暗自祈禱義經能安詳平靜地回答，讓今天這個盛大的吉日慶典順利結束。

吉次對義經的感情既有慾望也有敬愛。通常這兩種不同的情感很難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只有義經例外。

「……」

土肥、北条、千葉、畠山等大將聞言臉色盡皆大變。

義經本來站在東側的家臣行列中，聽到叫喚立刻出列跪拜。

以前神社的牆垣在面對由比鄉的南山上，不過自從賴朝搬來鎌倉，便開始在此建造牆垣，直到前天八日才開始上樑。

「九郎，還不快去？」

「在。」

一瞬間，大家的心情都好像晴空被烏雲遮蔽似的鬱悶不堪，義經的衣襟也微微地顫抖起來。

「主公召喚——」

賴朝嚴厲地瞪著弟弟似小兵平伏在地的身影。

叫義經牽馬，而且還是牽馬來賞賜建廟的木匠師傅。

賴朝再說一次，聲音更加嚴厲。同時臉上顯出為了說這句話，內心經過非常大的努力的神情。

義經依舊低頭跪拜著，久久沒有回答。

吉次努力搜尋義經的影子，而義經早已走進鶴岡的山林中。

昨天是將年號由「治承」改為「養和」的大日子，賴朝決定在改年號的第二天舉行上樑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