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哎呀！發生甚麼事了？」

居民們並沒有逃亡。

一晃眼兩年過去了。

人們吃驚地探出頭，害怕地指著樹洞。這時，一個男人緩緩從樹洞中爬出來，站在空地中。

「木曾大人馬上就要取代平家進入京都，假如木曾大人沒有辦法建立好政權，鎌倉大人又會過來取而代之——然後鎌倉大人又不知甚麼時候被其他勢力取代，這種不斷的交替是沒有辦法的事。接下來的非平家之世，仍然是照此方向進行。你們對好人就稱讚他好，對不好的政權就老實地批評，和這裏的土地一起生存即可。因為不管發生甚麼事，起了甚麼變革，京都的土地是永不會變的。」

忽然，從天井一棵高大的欅樹樹洞中，傳出了男人的聲音。

七月二十五日。雖已近秋，但是下午仍然暑氣逼人。京都久旱不雨，連屋脊都乾裂了。

「木曾、北陸可怕的野人部隊，已經佔領叡山和大津山麓，馬上就要攻入京城。」

紛紛躲進地下室或緊閉門戶不敢外出的老百姓，聽到大馬路上傳來巨響，紛紛嚥著唾液，驚慌地面面相覷。

一個抱著嬰兒正在餵奶，商人婦模樣的中年女人，悄悄和旁邊的人說：

昨夜起不斷傳來戰事的消息。

不久，一個到路口張望的年輕人跑進屋子，比手劃腳大聲地說：

男人的口音中帶著奧州腔。

「到處都是敗兵。從早上起便有一波波的平家敗兵湧進城，現在連新中納言知盛大人和重衡大人也狼狽不堪地逃向八条去了。」

「甚麼辦法也沒有，不管你們做甚麼，京都還是京都。」

「你看到兩位總大將了？」

「怎麼辦？」

養和年號才只一年，便又改成壽永，也已一年。今年是壽永二年。

男人感到周圍懷疑的目光。

「當然沒有。你想，四、五百人，有的騎馬有的走路，你推我擠、爭先恐後的，誰認得出誰是誰？」

從地底和小屋的陰暗之中傳出了絕望的呻吟。

城裏的病人、老人和女子三天前便陸續相偕到附近鄉下避難。如今連逃難的人都沒有了，京都陷入一片死寂中。

「他是誰？看來不是附近的人吧！」

這些戰敗的消息像地震似的，帶著隆隆的聲響而至，震驚整個京城。天亮以後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已經守不住了。聽說叡山的僧兵也加入木曾大人的行列，山谷中大刀弓矢齊出，喊殺聲震動加茂川……」

「聽說三位中將資盛大人也棄守宇治，中午便帶人退回京城。」

「啊，我見過這個人。他好像是藝妓翠娥的男人，奧州的吉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