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忽然，有人注意到天空起了變化。

「煙？」

吉次注意到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不停竊竊私語，急忙說：

「我已經六、七年沒來拜訪她們，也不曉得她們的近況。這兩姊妹恐怕也不小了吧，說不定已經嫁人了。現在京都鬧哄哄的，我本來打算到她們家落腳，不料家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陽光在煙霧中黯淡了，沒有人注意黃昏已來到。七月二十五日京都的夜晚彷彿進了阿鼻地獄。

一個小工模樣的人爬上屋頂，往下大叫：

沒有人回答，不知是不知道，還是就算知道，也覺得事不關己。沉默中只聽到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吠。

「哦？翠娥？」

話還沒說完，黑色的灰燼便隨風片片飛進天井。

「不得了！七条、八条、池殿、小松殿、殿泉，還有東方的二条三条，到處都是黑煙！」

「木曾軍還沒越過加茂，現在路上塞滿了平家的馬匹和車輛，全都往西進。」

斑斕的錦衣。

「不！我是一個旅行者，並未在京都長住，所以我知道發生大變動的，並非只限於京都一地，因為整個日本都是一體的。」

「……」

「哎呀！西八条、六波羅也全都起大火了——平家人打算把城燒光，棄城逃走。我們若是待在這裏，會被燒死的。」

人們嚷著，紛紛從藏匿的地方跑出來觀看。

說完，他好像打算從房子與房子中間的小巷鑽出去，可是又忽然回頭問：

「……」

老百姓成群結隊嚎叫悲泣著從小巷湧出，也擠進大馬路嘈雜的行列。

於是他們在嬰兒的哭泣聲和女人的尖叫聲中，看見頭頂快速掠過一大片烏雲似的黑煙，遮蔽了赤紅的太陽，在天空中不斷擴大。

「反正是五、六年前常常住在藝妓家的那個奧州大商人就對了。」

老人們嘴唇顫抖著問。四、五個男人從後面爬上屋頂，打著手勢說：

「你們有誰知道，原本住在巷子口的藝妓翠娥、潮音姊妹逃到哪裏去了？」

「燒死人啦！」

「我們會被燒死的。」

「好像不是翠娥，是翠娥妹妹潮音的男人喲！」

以一門十六第為首，六波羅的相府、西八条一郭，全部付諸一炬。多少繁榮和權勢，似乎也隨之煙消雲散。

「木曾軍打進來了嗎？」

平家自己放火毀家後，當夜退向西國。

燒燬的經文。

「啊？有煙！」

像火鳥般拖著火紅尾巴的無數黑點，順著火勢在煙空中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