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無賴》十一、漩渦 Ⅰ

十一、漩渦 Ⅰ

彌平次努力地高聲說道。但只要她人一走,他又開始不說話了,前後判若兩人。
「有……有人被做了!」
「不要去!很危險的。妳去的話太不像話了!而且我也不去!」幸吉說道。
阿凌一下床,彌平次就開始不安了。他擔心她會不會又出走了。彌平次總覺得凡事有過一次,就會再來第二次。
幸吉的傷像是被雨沖過了似的,剛衝進屋子時,臉色像魚腹一樣慘白,但不一會,血就從濡濕的額上流了下來。
彌平次呆立著。突地又開口問道。
「對方到底是誰?」
「太長啦?那半年怎麼樣?」
「剛出去了!」
「不知道是誰,只知道他的武藝了得,大夥兒都是被斜肩砍下而死的。」
待走到岬上的平臺時,天應該已經全黑了。彌平次有些猶豫到底該帶矛去或是帶刀,但卻旋即喝道:「阿凌!把矛拿來!」阿凌於是將矛送來,默默地遞給彌平次。
每回阿凌都這樣冷冷地答道。這話與其說是對彌平次說的,倒不如說是在諷刺自己的命運。
彌平次緩緩問道。
阿源喘著氣,額上的水滴涔涔掉落,分不清究竟是汗是雨。
翌日,阿凌的高燒雖然退了,但卻睡得人事不省,彷彿在那一段放浪期間從不曾睡過似的。總之,除去三餐之外,阿凌就只管睡。
「我會找出來給妳看!等我一年。」
「彌平次去的話,應當不要緊吧?」
能幹掉左衛門,這傢伙的武藝一定相當高強。左衛門原是越後的浪人,最近才因功夫了得被網羅進來。能將他斜肩劈死,那人的武藝肯定相當高強。
「一年!」
「你這是什麼話?我也不願意受傷呀!不過,能用這把刀刺進那人的胸腔也不壞嘛!不是嗎?走!跟我走!」
「五個人。」
想起阿凌走後那半年的生活,彌平次就覺得若再有下回,自己一定會受不了的。
一個月後,阿凌說她想回比良山去看看父親。對這事彌平次並沒有反對。
「外頭很暗,小心坡路喲!彌平次。」
「還有五郎、阿鳶也被做了。」
阿凌一走,他身邊的大自然也變得難看起來,最後甚至變得十分礙眼。而後,彌平次便感到一股遺忘了好一陣子的衝動。一股曾是他生命意義所在的爭戰的衝動,在他體內狂竄了起來。
彌平次走後一會,村子裏一個叫幸吉的年輕人,繼阿源之後又趕來作緊急報告。
據阿源說,不知大夥兒是打碴打架呢,還是想偷東西,反正就在大崎水邊和那個武士動起手來,不一會,三個人就被幹掉了。事情的起因大約如此。
彌平次走出屋子,準備用支柱頂住屋子。一個叫阿源的年輕人奔了過來。
「阿源!你跟我去!」
那日一早,天色便陰沉沉地,彷彿就要下雨似的。早上時,風是由北往南吹的,到了中午卻又吹起西風來了,一整天彌平次家中都聽得見樹叢猛烈搖晃的恐怖的聲音。
彌平次叫了一聲,然後重新抓好矛,再一次走進風雨中,但仍舊被風給吹了回來。
「對方實在太厲害了!大夥兒全被砍了!」
近黃昏時,終於下起大顆大顆的雨來了。雨滴一落,就被風吹散了。
「誰被做了?」
薄暮中,彌平次有兩三回被風吹得團團轉,矛幾乎要被刮走。最後,他緊緊地將矛夾在腋下,為了能從風的下方穿梭,又弓著身子,一步步慢慢地走。一走出院子,之後便順著風向,像飛毛腿一般一路跑下窄坡。
「阿八、小寶、六角都被做了。」
「暴風雨總算來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彌平次冷冷地說道。但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手下一個個送死。
一走出大廳,阿凌便叉著雙手,側著身,在風中穿梭行走,走得十分敏捷。她是比彌平次會走得多了。
每當提起這件事時,彌平次就和阿凌進行這種變相的交易。能不能把生死不明的疾風之介找出來,他是一點自信也沒有,但不管怎樣,就是不能讓阿凌有離開這兒的幼稚想法。
「會不會有危險呀?」
不過,阿凌卻比預定逗留的半個月早幾天回來了。看來,只要是疾風之介肯定不會出現的地方,對阿凌都完全失去意義了。
他派了五個手下送阿凌回比良山,又讓她帶了許多土產回去。這回阿凌並不是出走,他確知她的去向是比良,只得忍耐些讓她去了。
「嗯……不知道!」
「嗯!」
「我走了!」彌平次說道。
跨過大廳的門檻,彌平次聽到阿凌在背後這麼說著。
聽幸吉一說,阿凌開始有些不安了。
之後,那個武士消失了好一陣子,直到黃昏時,又在村頭發現了他,於是我方又出動二十個人左右,追到岬上的平臺時,逼上前去的人全被一一幹掉了,其餘的膽小鬼現在都只敢躲在外圍看著他。
「你找得到嗎?」
彌平次時常這麼告訴阿凌,他總以為說總比不說好。
「我希望現在就能見到他。」
然而,才踏進風雨中一步,彌平次就連人帶矛給風吹到身邊距離約六公尺的竹林子中,好不容易才站住腳。風真是太大了。
還弄不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彌平次只覺得阿源口中的犧牲者像是一時說不完似的。
想了一會,阿凌突地說道:「畜生!好!我去!」說罷,隨即衝進大廳另一頭自己的房間去。取來懷劍,用右手握著放進懷中,然後又走進屋子裏頭,旋即又回到大廳裏。
這一趟出去是準備和人決鬥的,阿凌卻在這時提醒自己要小心坡路,著實太可愛了!彌平次心想。
「妳可以來來去去,不要緊的。」
外頭開始暗了下來,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薄暗中,風雨正狂嘯著。一種「嚓!嚓!」的可怕聲音在狹小的院子裏肆虐不去,分不清是風聲抑或是雨聲。
「就三個人?」
「我會替你把疾風之介找出來的。」
一個星期過後,她這才下床。
「還有權太、左衛門,還有……」
「……很難說。因為對方並不是普通的角色。」
「老大呢?」
「別不講理啦!半年還是太長的話,等我三個月!三個月怎麼樣?」
「好!我去!」彌平次說罷,望了望窗外。
九月中旬一過,一種叫做「庭」的小型茶色水鳥,成群結隊地不知從哪兒飛到湖面上。只要「庭」一出現,就表示湖北一帶已經開始入冬了。這時距阿凌從比良回來已經過了大約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