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等到準備妥當，這才告訴加乃到佐和山去的事。

「妳願意走了？真太好了！」

「如果真是疾風之介，那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十郎太緩緩地思索著這可怕的變化。想歸想，他的思潮卻始終停滯不前。這情形實在教他進退兩難。

十郎太知道自己非得趕在疾風之介出現之前把加乃給藏起來不可。連一刻鐘也猶豫不得。

「我不想去。」加乃反對。

「不想去也得去，命可只有一條呀！」

「快的人是你哩！」疾風之介說道。

但船夫並不在船上。

說著，十郎太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頭也跟著磕下去。他的表情很是認真。因為無論如何，他都得把加乃帶走。而且，如果不快點走，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這時，十郎太已將最後一件行李放到船上，就要領著加乃上船時，他突地看到阿繁帶著一個武士朝這兒走來。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接著，他又說道：「拜託！就照我的話去做吧！我立花十郎太這樣拜託妳！」

「我們這就搭夜船去。」他說。

「快開船！快呀！」

看到十郎太如此認真的表情，加乃心動了。自從一塊兒逃離小谷城之後直到今天，這幾年來，十郎太只全力做兩件事：努力地出人頭地，和想盡辦法討自己的歡心。看在加乃眼裏，總覺得他十分可憐。

十郎太心想，這下子總算解困了。這下子不只是自己，就連加乃也跟著受益哩！到佐和山去的計畫固然是為了自己，但也算是為了加乃的病呀！這會兒，十郎太的想法又作了一番修正了。這麼一想，淚水都不禁要奪眶而出哩！

他的表情猶如臨終般的痛苦，恐怖和絕望扭曲了他的臉。這時，他突然說道：「疾風那傢伙來了！」

而疾風之介和十郎太則一句話也不吭。兩人叉著手對坐著。

「走吧！」

「現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十郎太放開加乃，跟著說道。這會兒他又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了，反正事已至此，就隨他去的了，十郎太心想。

加乃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因為疾風之介就坐在離自己不到六尺的地方。她捏了一下自己，證明這並不是在作夢。雖不是作夢，她卻仍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我們原本可以見面的，全被你破壞了。」

船夫被十郎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一愣一愣的，只站在岸上開口問道。

阿繁和另一個僕人將行李送到船上，一藤太也前來相送。

說著，十郎太總算意識過來，兩眼炯炯發亮，猛地跳上船去。但一發現加乃尚未上船，便又急急地跳上岸，抱起加乃再次跳上船去。

雖說天已微黑，但顯然那位武士就是佐佐疾風之介。

「笨蛋！快開船！」

「船老大！開船吧！」十郎太喝道。

加乃說道。說雖是說了，但她心裏頭卻又著實不想離開。不知怎的，她總覺得佐佐疾風之介會突然在這兒出現。

口氣竟是出奇地平靜。

船身於是大大地晃盪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去。」

「你就這麼高興我去佐和山看醫生呀？」

「醫生？！佐和山的醫生嘛……」

但是，一被加乃問及：「對方是很好的醫生嚒？」十郎太便為之語塞了。

「上哪兒去？」

他一邊淌著汗，一邊說服林一藤太，讓他帶加乃到佐和山看醫生。

總之，到了佐和山，就非得趕緊找個天下名醫不可了。他突然覺得佐和山似乎真有這麼一位名醫，能立刻把加乃的病治好。

搭載著一個女子、兩個沉默的武士的船正漸漸地離岸而去，槳搖得嘎嘎作響。湖面上的暮色又更低垂了，彷彿就要將小船吞噬了似的。而後，暮色更是愈來愈濃，愈來愈濃。

「加乃必須看醫生，我們上佐和山去。」

十郎太呆立著，只見那位武士和自己的距離愈來愈近。

當十郎太和加乃兩人出發到碼頭時，已是黃昏時分了。

十郎太抱著加乃，搖搖晃晃地立在船上。即使腳下不穩，他卻並沒有就這麼倒下去，也不曾往水裏跳。

而後，十郎太立刻奔出林家，前去安排船隻到佐和山，一回到林家，便又著手準備加乃的一切日用品。

「好！那我也去！」疾風之介隨即登上船去。

待船夫也上了船，這才將船駛離岸邊。岸上的一藤太、阿繁就在這一片令人莫名所以的混亂中目送他們離去。

「明天去不行嚒？」一藤太說道。

「我並不覺得有那麼糟呀！」

「幸好，幸好你趕上了。快上船吧！」

但十郎太仍堅持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疾風！」加乃出聲叫道。

十郎太又喝道。跟著便抱著加乃急急地往船邊坐下。因為佐佐疾風之介就站在船夫身邊。

「總而言之，我很感謝就是了。」

加乃坐在靠船舷的地方，十郎太則坐在中央，疾風之介就在十郎太的對面坐下。

「疾風呀？」十郎太說道。「你可真快呀！」

「不要太任性了！總得要活著才能見到疾風之介呀！」

「馬上就回來了！」加乃的口氣有些落寞，彷彿這一趟是要到遠地去似的。

「是不是得待在醫生那兒一個月呀？」一藤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