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喊聲
一
這時，只見阿凌抓著衣襬，跳過前院的水窪，往大廳跑了過來。
阿凌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彷彿她就正追著他跑一般。跟著，她突然抬起臉，叫道：「彌平次！拜託！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請你和我一起去！」
「我要去！」阿凌又說了一次。
「傻瓜！」彌平次喝道。「坂本有幾千個武士，妳這麼隨隨便便去找就找得到嗎？等到其他人回來時再說吧！」
「彌平次！」由阿凌的表情看來，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東平剛回來了。他說疾風的確加入明智軍了，現在人在坂本。」
「老大！」村子裏一個年輕人率先衝了進來。
「我想把疾風救出來。」
彌平次始終盯著阿凌。但眼神卻漸漸地轉為嫉妒、痛苦。
「彌平次，拜託嘛！」
跟著，又將太郎交給正巧出現的鄰家老婆婆，說了句：「拜託了！」便走出大廳去了。
阿凌的臉漸漸地漲紅了起來。自
她從懷中抽出短刀，拔出鞘，凝視了刀尖好一會，跟著又將刀子收入鞘內，然後放回懷中，搖搖晃晃地踏步離開。
當她的背影消失在夕陽餘暉當中時，彌平次竟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一回過神，他這才在炕邊徐徐地盤坐下來，大大地嘆了口氣。
「很抱歉！想請大夥兒幫幫忙！這兩、三天大概回不來吧！你要大家準備集合！也聯絡其他村子的人。集合的地點就在堅田的後山一棵松那兒。明天正午以前統統到那兒去！」
進了大廳，走了五、六步，她又回過頭來，說道：「彌平
過了一個時辰，第二個漢子從坂本回來了。這回的報告比先前要稍微具體了些。據他說，疾風之介是加入了大將御牧兼顯的手下，已在昨夜出發到京都去了。
「敗了以後，大夥兒又四處逃竄的，他一定又是在戰場上轉來轉去了。」
阿凌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彌平次這會兒總算開了口：「這可是幾萬人廝殺的大戰，一個女人家去豈不糟糕？」
但彌平次卻始終盯著她。這還是她頭一次對別人開口說「拜託」二字。
「我去也沒用的啦！」彌平次又彷彿準備撒手不管了。
「我要到坂本去！」阿凌毅然決然的說道。
「東平那個笨蛋！這種話能當真嚒？」
「所以我這才拜託你陪我去嘛！」
彌平次低低地悍然說道。他是想就這麼放手不理，但阿凌可全不配合。
「那又怎麼樣？」
「不知道。東平說他到處問過人，有
東平就是彌平次派去調查疾風之介是否人在坂本的幾個漢子中的一個。
彌平次默默地將視線移開，只叉著手。
彌平次一地說。他覺得自己真不該插手這件事。
「明智是肯定會敗的。」彌平次突地呻吟道。「殺了主公的人怎麼能得勝呢？」
連續下了兩天的小雨一直到了中午才停。南邊的天空現出一處湛藍，陽光從那兒化成千萬支箭射向濡濕了的禿山坡上。隨著天氣的放晴，真正的酷暑似乎就要來臨了。
彌平次依舊叉著手，臉上一動不動。踏出門檻一步之後，阿凌大約就不會再回來了罷！這女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走的罷！彌平次心想。
又過了一會，第三個漢子回來了。這回他沒有帶回疾風之介的消息，但據他說，以羽柴秀吉為領導中心的織田聯軍已自姬路出發，刻在朝東行進之中，明、後天之前京都郊外
「疾風老是跟著會輸的那一邊，我想這回也是一樣吧！」
一陣強烈的孤獨感無情地向彌平次襲了過來。
然後，為了能趕上阿凌，彌平次將矛夾在腋下，朝著湖那頭飛奔而去。
「我想明智會輸的。」
彌平次原來還有些將信將疑，沒想到還是被阿凌料到，疾風之介果然是在坂本，他不免感到相當煩躁。他的表情雖仍未變，但心情卻大大不同了。
「他在坂本哪裏？」
只見阿凌伸出白皙的手抓住自己的衣領，但彌平次仍舊一語不發。
就這樣過了半晌，突然間，彌平次像發了狂似的站起身，從矛架上取下矛，抵在地下，好一會兒他就像塑像一般紋風不動地站著，最後，倏地衝進大廳，將掛在門口柱子上的號角端在手上，吹了起來。兩次、三次，號角的聲音震動了小村子裏黃昏靜謐的空氣。不一會：
彌平
想死的話就死好了！這女人究竟算是我的什麼人呀？既不是老婆，也不是女兒。想死的話就死好了！
阿凌想盡法子要讓彌平次改變主意。
「去哪兒？」
就在這時，阿凌跨過門檻，走出大廳。
當第三個漢子走了之後，阿凌意外地開口說道：「彌平次！我們一起去吧！」
阿凌的臉上帶著幾絲悲傷，雖然看得出來並不贊成彌平次的意思，但卻不吭一句話。彌平次還以為阿凌會因此而衝出去，卻也沒想到她會意外地順從自己，回房裏去了。看到阿凌這樣的態度，彌平次直覺得這個既非妻子又非女兒的美貌女子著實太可愛了。
由於下雨，沒法出去幹活的彌平次正穩穩當當地盤坐在不曾起火的炕邊，看著太郎在走廊邊玩。
驀地，阿凌「呀！」地叫了一聲，說道：「那就算了！彌平次！」跟著倏地站起身來。
「和我一起去吧！你若不去，我就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