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秀吉沒有出聲。茶釜的水聲聽起來格外響亮，令人毛骨悚然。

秀吉皺起眉頭。

宗二說不出話來。

「如果只是茶道中人，就沒有敵我之分。」

「不，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回到堺，一心一意為茶道而活。懇請您務必原諒我眾多的無禮行為。」

秀吉一聲令下，白光一閃，宗二的人頭落地。

「高興還嫌太早。等我測試你的心意之後再說。」

秀吉喚他過去，宗二在茶道口叩拜之後，進入茶席。

秀吉喝完茶之後，聽見利休在水屋提起宗二的事。

宗二意氣用事，不打算道歉，和秀吉互瞪許久。

「哼，是嘛？北条的狀況如何？」

耳邊傳來紙拉門外的鳥語啼囀。今天早上也是十分晴朗，令人心情愉悅的藍天。

「您做甚麼？」

利休似乎也低頭請求了。

宗二提高警覺。這個個性乖僻的老人想要測試甚麼呢？

「你是從北条的陣營逃過來的嗎？」

秀吉冷冷地說。

秀吉問道。

「如果你也是茶道中人的話，即使孑然一身來到這裏，也帶了甚麼茶具來吧？」

「如今鬥志十足。從氏直大人的表情來看，大概可以再奮鬥十年。」

宗二從懷裏拿出仕覆打開，其中是邊緣外翻的井戶茶碗。略帶紅色的土黃色雖然侘寂，但是蘊釀出艷麗的感覺。

「我不喜歡這種粗俗的茶碗。對了，打破之後，再用黃金銜接起來吧。想必會變成一個有意思的茶碗。」

「你站在哪一邊？」

裝束氣派是氣派，但是長相無品難看。一旦想到自己害怕這種老人，長年流浪在外，宗二就對自己的懦弱感到痛恨。

不久，他開口道，

「砍下他的頭。」

好久不見，秀吉變得蒼老許多，人瘦了一圈。

秀吉拿起那個茶碗端詳，默默凝視。

利休把頭貼在地上，懇求秀吉。

叩拜的人是利休。

「我不是逃過來的，而是聽說師父在這裏，一心想見他一面而來的。」

秀吉大聲叫喚，聲音響徹茶室，武士們立刻現身，把宗二拖到庭院。

宗二渾身是血，吭也不吭一聲，瞪視著秀吉。他不覺得疼痛，憤怒和委曲攙雜在一起，在他心中翻騰。

宗二連忙伸手抓住茶碗。

「這個茶碗很無趣。」

「且慢。」

秀吉粗魯地放下，茶碗在榻榻米上滾動。

秀吉瞪視宗二。

「無聊！」

「哎呀，不過，那是因為還沒看到關白大人的大軍。接下來如果被大軍包圍小田原，氏直大人大概也會臉色鐵青。」

宗二心想，糟了。

靜靜等待，但是秀吉沒有出聲。

「真是會耍嘴皮子的男人。」

「感激不盡。」

「不准退下，把他拖到庭院。來人啊，把這傢伙帶到庭院，割下他的耳鼻！」

「師父，就算是掌管天下之人，但是他愚弄我對於茶道的喜好，我沒有必要道歉。我宗二就是這麼不會巴結人，要殺要剮任憑處置。我就死給他看吧。」

「當然。」

「住口！」

宗二將額頭貼在榻榻米上。

宗二一起身，馬上被人架住。直接按照秀吉的命令，被割掉了耳鼻。

利休起身揪住宗二的後頸，直接把他拖到茶道口。

宗二怒斥。

「請您饒罪！請您大發慈悲，放過一條可憐的生命。」

利休大聲斥責宗二。

——他原本是這種男人嗎……？

「請您恕罪！請您恕罪！懇請您恕罪！」

「尤其是對著關白大人說，簡直是放肆。退下！快點退下！」

「我也代請關白大人原諒。這個男人雖然面目可憎，而且嘴巴壞，但是就茶道的鑑賞能力而言，實屬名人。請您務必原諒他。」

「這個嘛……。我可以考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