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建材能夠悉數拆卸。只要豎立黃金柱子，安裝黃金門檻和門楣，嵌入黃金牆壁，裝上黃金天花板即可，無論在任何地方都能夠輕易組裝。

茶室是橫長的平三疊。

「我聽說黃金茶室，尋思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哎呀哎呀，沒想到使用這麼多黃金，真是令人大吃一驚。」

利休低頭聽著前久說。

那令秀吉十分不滿。

「沒錯，其中是這世上的蓬萊仙境。咯咯……」

那確實是一幅美妙的景象。

「的確，就連唐天竺和南蠻都沒有這種茶室。去年的品茗會也很特別，但是不懂茶道的人，比較會被這種場面嚇到吧。」

秀吉以一萬貫文的高價買下了那兩件名茶具。

放茶葉的茶棗上繪以菊紋的描金畫，茶釜上也細心地繪上菊紋，除了名茶具之外，所有茶具都是新品；品茗會後獻給天皇。

在這個空間內組好了一間黃金茶室。

利休代替秀吉準備一切，對於一生中最光彩的一刻感到非常滿意，但是擔任亭主的秀吉似乎心有不滿。

回答的那一瞬間，利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珍奇的創意。

秀吉得到近衛家這個靠山，去年就任關白。

前久低喃道，秀吉瞇起眼睛。

榻榻米是比任何紅色更紅的猩紅色呢絨。

「這究竟用了多少黃金呢？」

豎立在正前方廊道口的四扇紙拉門，當然連門框都是黃金，張貼代替紙的薄紗絲綢。那些紗也徹底染成殷紅的緋紅色，低調地淡淡陰染上豐臣家的五七桐紋。

去年在這裏舉辦的品茗會，採用的是漂亮高貴中帶有華麗的台子茶。

叩拜的利休答道。

「已經組好了嗎？」

黃金茶室也在大坂城的府第內試著組裝過，但放在九重果然更加光彩奪目。就連黃金的光芒，看起來都格外凜然燦爛。

「我原本以為會顯得粗俗，沒想到極為幽雅。」

「怎麼樣？這麼一來，連天皇也會嚇得腿軟吧。」

利休默默低頭。

毫不吝惜地擺放名茶具，對於秀吉而言，這是大肆炫耀、竭盡心力舉辦的品茗會，但是天皇並沒有露出特別驚訝的表情。

正當此時，一道晨曦從小御所的簷前照進來。

近衛前久問道。

「尊貴之人大概不太會將心情表露於外。」

聽到近衛前久這麼一說，利休叩拜。

兩者都是有名的茶罐。

「因為用的是純金，所以茶爐最重，大約五貫目，茶櫃和一整套茶具合計十五貫目。茶室如果全以黃金打造會因為太重而無法搬運，所以在檜木板上貼了金箔。儘管如此，還是使用了三貫目。」

——多麼美麗啊。

「這個主意很好，趕緊去做。」

這個茶席和利休平常喜愛的侘寂風情呈對比，但映在黃金上的緋紅色也蘊釀出一股妙不可言的靜謐。

當黃金茶室在皇宮的小御所內組裝起來時，利休不禁低聲驚呼。

秀吉向利休尋求附和，利休一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秀吉立即拍手叫好。

近衛前久只比秀吉大一歲，但卻是代替父母照料秀吉的人。

利休馬上畫藍圖，讓堺的工匠打造。

「我想看看天皇驚訝的表情。我要再獻一次茶。你有沒有想到甚麼好主意？」

「黃金茶室如何？」

擺在榻榻米上的茶櫃和一整套茶具皆以黃金製成。

秀吉對此感到不滿，派人打造了新的黃金茶室。

鮮艷的金色和緋紅色，僅以這兩種顏色形成的茶席。

天皇和親王們光是一臉正經地喝茶，確實一點也不特別。

利休的回應，令秀吉搖了搖頭。

當時，秀吉獻茶給天皇，離開小御所之後，看起來非常懊悔，他邊走邊問利休。

再過不久，關白秀吉就要邀請天皇到這個黃金茶席獻茶。

跟緊在後的是前關白近衛前久，臉上塗著白粉。

「因為對於不懂價值的人而言，新田肩衝和似茄子都只是土器。」

當時，秀吉在這間小御所獻茶給天皇和親王們，作為回禮。

這個身穿紅色窄袖和服、金線織花外褂的矮個男子，正是這間世上罕見的茶室所有者。

換算成黃金大約是十八貫目，其實和這間黃金茶室的價值相同，但是咖啡色的小陶器並不會令看的人感到驚奇。表面和釉藥再怎麼有絕妙的外觀，說穿了只是一般的陶器罷了。

「讓我來想辦法。」

「天皇和親王想必都會大吃一驚。不，是想要長生不老。」

他因此感到不滿。關白秀吉所做的事，都必須讓所有人讚不絕口。

無論是茶室的牆壁或門楣，所有地方都閃耀著金光，彷彿那裏就是宇宙的中心，輝煌燦爛。

秀吉揚揚得意地挺起胸膛。

束帶布料誇張的磨擦聲，從利休的頭前面經過。

除了舉行典禮的時候之外，平常不太使用的小御所，以紫宸殿和遊廊連接；是一個只有原木柱子、壁龕和紙拉門的空蕩空間。

真是莊嚴的一幕景象。

秀吉現身。

利休沒想到黃金搭配鮮艷的緋紅色，竟能產生此等官能美。

利休知道秀吉為何發出下流的笑。關白在這個茶室……